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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月 第34节

    江泠月向后退,靠在剧院外墙上缓气。

    风过了,那句“被包养的”却是如何都挥之不去。

    第25章

    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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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一路江泠月都有些恍惚, 她不敢想象,若是外公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该有多么生气。

    他老人家淡泊名利大半辈子,书房高挂“是非不到耳, 名利本无心。”

    她若是选择坚持对孟舒淮的喜欢,又怎会“是非不到耳”?

    孟舒淮本就生在名利之中,必然会与是非常伴。

    可她对孟舒淮的感情早已覆水难收, 倘若季明晟一语成谶,她又该何去何从?

    夜深时,她再一次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她内心的彷徨又一次占据了情绪的高地。

    她甚至很消极地想,也许她当初真的应该听外婆的话,回到家人身边,永远做简单快乐的江家小女儿, 做家人的掌上明珠, 被宠着, 被爱着,不必执着追求自我的认同, 实现什么又空又高的自我价值。

    也不会招惹季明晟,更不会认识孟舒淮。

    第二天一早, 江泠月收到了孟舒淮的微信好友申请, 他的头像是一片墨蓝色的海,夜色将这片海环抱, 唯独点点月光洒落海面, 分外宁静,也神秘。

    像他的人一样, 无法被外人探知内心。

    她点开申请选择通过,却没有什么话想说, 对话框也只有他在申请好友时填写的“孟舒淮”三个字而已。

    直到午休时间她才收到孟舒淮的第一条消息。

    [孟舒淮]:今晚有空么?

    她不能假装看不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回绝。

    季明晟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她耳畔,她既想求知,想知道孟舒淮的真实想法,又怕面对现实。

    犹豫的时候,他又发来第二条。

    [孟舒淮]:手上的伤好些了么?

    只要不说见面,她尚且能组织语言,但她其实并不想要孟舒淮继续关心她。

    她太了解自己,她对孟舒淮的温柔没有抵抗力,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无法坚守本心,像季明晟口中“被包养的玩意儿”一样不值钱。

    她最后选择了最不体面的回应。

    不回消息。

    逃避。

    她过了两天无人打扰的日子,周五晚上乔依约她见面,她却被陈墨礼留住和剧组人员一起吃饭。

    晚上陈墨礼送她回家时,问她第二天有没有空,说投资商那边有个饭局,想让她一起去。

    她其实不太喜欢应酬的场合,但陈墨礼几番劝说,她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是陈墨礼主动来接她,晚餐的地点是城南一家中餐厅,吃的是淮扬菜。

    “你这投资商是江南人?”江泠月好奇问道。

    陈墨礼领着她往院子里走,回道:“没仔细问,听口音应该是北城人。”

    “爱吃淮扬菜的北方人?”江泠月轻笑道:“挺少见的。”

    她跟着陈墨礼进了包厢,暂时还未见到其他客人。

    餐厅内部是古朴的中式风格,小轩窗旁,竹编灯台精巧雅致,山水画下,珐琅香炉沉香袅袅,低矮茶台上,一株金黄的文心兰舒展身姿,开得正俏。

    江泠月收好柔软的针织裙摆,并腿跪坐在蒲团上,抬手取过茶台上的镊子往紫砂壶中添茶叶,炭炉上热水沸腾,取之注入,白色轻雾缓缓,茶香缭绕。

    灯下添茶的美人,眉目婉然,软玉温香,窈窕倩影落在身后雕花窗上,也印在窗外有情人的眼中。

    一瞬间难以言说的喜与愁笼在心头,孟舒淮低声嘱咐了崔琦几句,转身回了车上。

    不多时,陈墨礼引着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进了包厢,前面两位是江泠月熟悉的方老师和副导演蒋山,跟着进来两位脸生的男士,之后便是崔琦。

    江泠月本已起身笑脸相迎,目光却在崔琦身上略略停顿,连唇边的笑容也生硬了几分。

    再看陈墨礼,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与崔琦相识,还热切介绍:“伴月文化负责人,崔总。”

    江泠月莞尔,客气招呼:“崔总晚上好。”

    崔琦笑得温和,并未展现出与她相识的热络,江泠月反倒是安了心。

    但......孟舒淮为什么要这么做?

    花钱捧着她,养着她,再将那些闲言碎语都变成事实吗?

    可她所受的教育,她成长的经历,她的原则和底线,都不允许她接受这样的包养关系。

    包养......

    一想到这个词,江泠月浑身冰凉。

    因崔琦婉拒了喝酒一事,饭局变得文雅随和,几位聊到兴起也只是喝几杯茶。

    江泠月耐心听着他们谈合作,时不时应上几句,频频陪笑。

    饭局过半,她找了个借口走出包厢,没两分钟崔琦跟着出来,她回身看他,只弯了弯唇角,并未说话。

    崔琦走到她身侧,低声:“江小姐,孟总在车里等你。”

    他略抬手指向停车场的方向,说:“陈导那边我会告诉他你提前回了家。”

    江泠月了然,颔首应下,她和孟舒淮,是该要见一面。

    她顺着鹅卵石小路往餐厅后门出去,停车场内光线昏暗,但她还是一眼看到那辆库里南。

    他们这饭局怕是已经持续了快一个小时,他倒是坐得住。

    靠近了车门,车内的荧光刚好熄灭,料想这人又在车上处理工作,她这时候反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坐进去了,上了车,又该说些什么?

    孟舒淮并不给她犹豫的时间,他替她开了车门。

    “外面冷。”

    好一把温润舒心的嗓子,简简单单三个字,竟叫人平了此前心头翻涌的不满。

    她收好裙摆坐进去。

    小包放在腿侧,她略垂眼,不想看他。

    “怎么没穿外套?”

    孟舒淮朝她侧过身,将他膝上那叠带有他体温的羊绒毯展开来搭在了她身上。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人哪需要这样的保暖物件儿?不还是特地为她准备的?

    她竟然有几分心软。

    “今晚的菜好吃么?”孟舒淮问:“有没有你家里的味道?”

    她深知自己的情绪快要被孟舒淮的温柔磨灭,遂抬眼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终于看向他,语气中的不满并未掩饰。

    眼前人深邃凌厉的眉弓下,偏生一双柔软的眸,叫人看了再难有气势。

    她又在瞬间软了语气问:“为什么要投陈墨礼的戏?”

    孟舒淮探手过来,于温暖的羊绒毯下捉住她的手。

    她想躲,但未果。

    她的不满表现得很直白,无需过多言辞赘述。

    孟舒淮缓声:“因为你喜欢,所以想让你开心。”

    “可我并不开心。”

    孟舒淮的指腹在她烫伤的部位缓慢游走,她没办法在如此温情的场面下,冷静理智地表达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她抽回了手,别开眼问:“你是在包养我么?孟舒淮?”

    车内沉寂下来,孟舒淮呼吸沉缓,似乎并未因这问题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江泠月不敢看他,怕听到肯定的回答。

    沉默的时间一点点拉长,长到江泠月开始胡思乱想。

    好一会儿,孟舒淮才又启声:“那我今晚应该出现在饭局上,而不是独自在这里等你。”

    不是吗?江泠月一怔。

    她放在膝上的一双手微微蜷拢,捻着柔软的羊绒毯,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感谢吗?

    但她其实并不喜欢孟舒淮的自作主张。

    说生气吗?

    她根本没有理由生他的气,他说了,他的初衷是想让她开心。

    “泠泠?”孟舒淮忽地出声唤她,“在生我的气?”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保持沉默,所以转身向他,看他那张清隽出众的脸。

    远处一点街灯透进车内,昏黄的光,像黑夜来临前最后一缕落日,萧索冰凉,为他眉眼添几分清寂。

    下颌处传来他指腹温热,孟舒淮托起她的脸,在昏昧斑驳的光影中,深深望向她的眸。

    他的语气隐含质问,“我若是不让陈墨礼将你带来,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见我了?”

    江泠月抿唇,并未否认。

    她的确想过,和孟舒淮的关系断在这里也挺好,至少体面尚存,不至于落得个狼狈收场。

    可他花了钱,投了她主演的戏,无论他们一开始站在什么样的位置,是什么样的关系,在金钱的加持下,都会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