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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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裴玉言声声泣血呼喊着的,他弟弟的心脏。 今日要去见的人令谢昀心绪颇为不佳,便也恶劣地搅乱旁人的心情。 话音徐徐落下,他眼看刚才还兴致高涨的少年蔫了下来,脑袋上仿佛耷拉下来一对无形的耳朵。 朔月捏紧了字帖的纸张,犹疑道:“那……那僧人可有抓到?” 谢昀遏制住心中那点罪恶感,闲闲望向车窗外:“寺庙起了大火,别说人,屋子都烧干净了,有具焦尸,却也无法确认身份。” 那便是没有抓到的意思了。 朔月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小声道:“陛下,我还是……不明白。” 纸张松开又捏紧,留下无法抹除的褶皱痕迹。 朔月不明白为什么谢从清给他讲述的荣耀都是丑恶,不明白为什么玉蟾丹是错的,也不明白该怎么破解这个局面。谢昀也不明白亲生母亲为何十九年来久居万寿庵避而不见,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马车在京郊一处庵堂前停下。 朔月抬头,勉强辨认出“万寿庵”三个大字,知晓这是出家的女师父们的住所,正要问谢昀为何来此,却听谢昀道:“李崇,你先带朔月下去。” 说着便要进那庵堂。 朔月下意识拒绝:“陛下,我……” 李崇知道内情,匆匆上前拦住了他。 第17章 撑伞 万寿庵并不大,在诸多庵堂寺庙中也并无盛名,它唯一的特殊之处便是这其中住着一位特殊的人。 种满凤凰木的曲径尽头,一扇陈旧的红门赫然入目。谢昀望一望镜心堂那三个大字,轻轻跪下:“母亲。” 镜心堂的大门数十年如一日地紧闭着,无人迎接,亦无人应声。那一声“母亲”,便这样消散在初夏日暮的风中。 过去十几年间,谢昀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静谧。 只是他总以为,今年是会不同的。 “陛下的母亲?”万寿庵外,朔月愣了愣,“陛下的母亲,不是已经……” 李崇道:“懿安太后是陛下的养母。” 在谢从清崩逝之时,缠绵病榻多年的林氏皇后便病逝了,被尊为懿安太后。 浓密林木下,李崇向朔月说起这些陈年往事。 谢昀生母,乃是江北周氏嫡长女,也是名门望族之女。 她十九岁入宫封妃,一年后生子谢昀,本该前途无忧,却不知为何,在生下谢昀的第七天便来到这万寿庵修行,十九年间始终如一,再未返回。 更为离奇的是,身为皇帝的谢从清和太后竟也未加阻拦,其间纠葛,或许只有本人才知晓。 ——谢从清不喜谢昀,或许也有生母的缘故。 谢昀自此没了生母,亦不得父皇喜爱,孤零零长到八岁,勉强活着而已。直到有一日机缘巧合,得了太皇太后青眼,由懿安太后林琇收为养子。 李崇解释道:“太皇太后是懿安太后的亲姑母,二人同出林氏一族。” 静心堂内,僧人打扮的女子似是心有不忍。 她犹豫片刻,朝佛像下跪坐着的人俯身道:“夫人,陛下毕竟是您的儿子,终究母子一场……” 那中年妇人闭目不语,良久才道:“孽缘而已。” 银灰的袍袖被晚风掀起,与堂前屋后的草木一道随风摇曳。 谢昀并未死心。……今年毕竟是他登基的第一年。他不信母亲连一面都不肯见他。 谢昀静默片刻,缓缓站起身来,十几年来,第一次试着去推那扇木门。 门是从里面插死的,力道但凡用的大一些,老旧的关节便会发出吱呀的响声。 看着陈旧,却很坚固,足以抵挡这种微不足道的推动。 他有许多话想对母亲讲。谢从清驾崩,他终于成了皇帝,总是作乱的皇贵妃终于安静了,他身边多了一个叫朔月的小傻子,总是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会努力去做一个与谢从清不一样的好皇帝,给大周带来盛世太平……谢昀一遍又一遍地执着地敲着门。 终于有一道女声传来:“陛下。” 谢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道:“母亲……” 那女子却不是谢昀的生母,声音远远传来:“慧云夫人前日大悟,道与陛下母子缘分已尽,请陛下往后不要再来了。” 谢昀自幼离开生母,十九年未得一见,自然是辨不出生母声音的。他对如今的母亲的唯一了解,便是“慧云夫人”这个法号。 大门紧闭不开。 “母亲厌憎我,我早知晓。”谢昀深深吸了口气,将显露在外的那一点失态重新收回,再开口时,语气便平淡沉稳如闲话家常一般,“只是,到底母子一场,可否请母亲解惑……我只想知道,十九年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母亲自始至终不肯见我?” “陛下自有太后娘娘为母亲,不必再挂念她,免得宫廷不宁,动摇根基。” 一言落下,再无声响。 天色渐晚,屋内点起了蜡烛,里面的人们井然有序地忙着,偶尔传出一两声平静的交谈,俱是焚香祈福悟道之事,无人理会屋外跪着的少年天子。 抚着门框的手慢慢落下,谢昀闭了闭眼,心头空空荡荡。 风声簌簌,太阳最后一丝余晖也落入了地平线,天边积聚起墨黑的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