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出茅庐
张原袖了那卷小册子出了南楼,来到前厅,范珍端了杯茶在慢慢地啜,一边逗小丫头兔亭说话,见张原出来,起身道:“介子少爷,在下方才还记起了一事,那张大chūn还有个大儿子在县城郊外的夹里村,买下了好大一片田地,又在城里开了一间白蜡铺,亦农亦商,好不滋润。” 十五年前张大chūn携妻带子前来投靠张原之父张瑞阳,入奴籍的就张大chūn夫妇和张彩三个人,好象是听说张大chūn还有个大儿子,不过这也很正常,城郊的农户rì子难过就投靠到有钱势人家为奴,但不会全家为奴,总会留一个、两个儿子为清白身,只是这张大chūn到张原家十五年,那大儿子就在外面挣起好大一份家产,这其中有一大半是从张原家里敲剥出去的吧。 张原心道:“我母亲每月才给我六钱银子零花,家里也是一切节俭,这倒好,养了这么一条大蛀虫!”说道:“还要劳烦范先生,明rì一早出城去把租我家田地的那三户佃农带到这里来做个人证,我会让张萼叫上两个健仆随范先生一起去。” 范珍道:“好,明rì一早我就出城。” 正说话间,张萼来了,笑嘻嘻的拱手道:“介子,今rì多亏你帮我遮掩,不然的话我就得躲到母亲房里去逃打。” 张原笑问:“那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张萼施施然坐下说道:“那三卷《金瓶梅》已找到,悄悄送回去了,我本打算请人抄录留存的,没时间了,可惜那三卷书我还没读完,我也和介子你一样,很多页都是一律翻过,我专看那些看不懂的,嘿嘿。” 范珍恭维道:“三公子近来学问长进啊,说的话很是深奥,在下半懂不懂。” 张萼狂笑。 张原也忍不住大笑,半晌方道:“三兄来得正好,弟有一事求三兄帮忙。” 张萼现在对张原的态度已经大变,以前是被赌约束缚不得不听从张原的吩咐,召即来挥即去,憋屈无奈,所幸张原并没有动辄就祭出赌约来拿捏他,每次都是好言相商,这让张萼憋屈大减,而今rì上午张原还帮他掩饰,很是仗义,张萼觉得这个族弟够意,张萼是这样的一种人,他是脾气暴躁,但他对你好时,简直可以掏出心肝来—— 张萼道:“什么事,尽管说。” 张原便说了借两个健仆陪范珍出城一趟。 张萼道:“两个怕不够吧,四个,反正那些人闲着也是闲着,我等下回去就和管事说一声,对了,老范你出城做什么?” 范珍道:“为介子少爷办点事,需要几个人手。” 张萼问:“什么事,是不是介子看上哪个美貌村姑,要抢?” 张原笑道:“别胡扯,是田庄有点事。” 詹士元和吴庭二人联袂来了,为张原读书的,一天五钱银子,所以他们很积极。 范珍便起身告辞,说明rì午前再来回话,张萼有话问范珍,也一同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问:“老范,近来乐否?” 范珍一看张萼那猥琐的笑就知道张萼想问什么,虽然秋菱以前侍奉过张萼,但现在已是他的爱妾,他不想与张萼交流关于秋菱的床第亵事,道:“乐不蜀,乐不蜀,三公子,范某有急事要办,先走一步了。”拱拱手,快步走了。 张萼歪了歪嘴,自言自语道:“绍兴人有句俗话,说莫和新婚少年郎一起走,走不过他啊,心里美,行步如飞,范珍这老小子也走得这么快,都快五十岁了。” …… 张母吕氏以为儿子这就要当面质问张大chūn克扣租粮的事了,心里还有些提着,不料依然听到西楼的读书声,摇了摇头,心道:“原儿毕竟还未成丁,胆气不壮,怕是不敢向张大chūn发难,还是等他父亲回来再理论吧。” 大丫头伊亭也有些失望,若张原怯懦不敢整治张大chūn父子,那她就有些不尴不尬,她是把张大chūn父子可得罪了—— 这时,听得天井边张彩的声音道:“太太,我爹有事要禀知太太,请太太移步前厅。” 伊亭心里“突”的一跳,不禁叫了一声:“太太——” 张母吕氏明白伊亭担心的是什么,安慰道:“放心吧,你不愿意,我就不会嫁你出去,我这边还离不得你呢,来,与我一道下楼。” 张母吕氏和伊亭来到楼下,见张原已将詹士元、吴庭两位清送走,返身对候在一边的张彩道:“你先出去,让你爹爹稍等一会。” 张彩走后,张原对母亲吕氏道:“孩儿已有布置,待明rì人证到齐再与张大chūn说事,张大chūn今rì想必是要为张彩提亲,我去应付他,母亲只管上楼安坐就是了。” 张原来到前厅,张大chūn、张彩父子立在那等候。 张大chūn见只有张原一人出来,便问:“少爷,nǎinǎi呢?” 张原道:“母亲让我来问你有什么事要说?” 张大chūn道:“就是为我儿张彩的婚事来向nǎinǎi禀明。” 张大chūn五十多岁,身材短小,下巴突出,微微躬着身,一双黄豆小眼打量着张原,察言观sè,前几天儿子张彩对他说了伊亭不肯嫁过来的事,拒绝也就罢了,但伊亭说的那些话让张大chūn既恼火又不安,他谋着已准备好了说辞,等张母吕氏问起田租之事,他当能自圆其说,可等了几天没见动静,不免心虚,所以今rì借张彩的婚事来试探,看看张母吕氏怎么个回答—— 张原笑了笑,说道:“张彩想娶伊亭是吗,是好事啊,我去和母亲说说,明天再答复你,记得明rì莫要外出。” 张大chūn喜道:“是是,多谢少爷,多谢nǎinǎi。” 父子两个回到穿堂这边的瓦房,张彩喜不自胜的样子,张大chūn当然不会象儿子那样高兴得太早,不过张原年幼,张母吕氏一向慈和心软,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而家主张瑞阳每次回来都是行sè匆匆,忙着走亲访友,也没时间管田租的事,所以这么些年不都过来了吗—— 张大chūn心道:“家奴不从主家捞好处,哪谁愿意当家奴!我当年投靠到东张为奴也是一时糊涂,我以为张瑞阳至少能补个生员,那样还能借点势,不料只是个童生到底——我一同乡,投身松江府华亭县董老爷家为奴,嗬,没几年就阔了,置起好大的田产,我是没法比……” 转眼就是第二天了,上午巳时末,武陵过来道:“张叔、彩哥,少爷请你们去说事。” 张彩喜道:“看来太太是同意让伊亭嫁我了——小武,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武陵摇头道:“没听说。”心道:“想得美,伊亭姐才不嫁你呢。” 张大chūn、张彩父子二人来到前厅,就见张原坐在那张官帽大椅上,边上还有那个经常来给少爷读书的姓范的清,张大chūn心道:“这范清怎么也坐在这里,难道是要他来为我儿与伊亭做媒?” 却听张原说道:“张叔,我想听你说说鉴湖田庄的田租的事,望张叔不要欺瞒我。” 张大chūn有点发懵,怎么突然说起这事了,定了定神,说道:“少爷,田租的事待老奴过两天向少爷和nǎinǎi细细算来,今天说的是我儿张彩的婚事,不知nǎinǎi可肯让伊亭嫁给我儿张彩?” —————————————— 又到求票票时间,请书友们登录一下,点击点击,顺手投票啊,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