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果碎巧克力味冰淇淋

    “琳琳，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我只是想叮嘱你，做决定之前，好好想清楚，你是否能真正能承担自己所做出的决定带来的后果。”

    老旧的废弃小屋里，投影亮着，乔琳蜷缩在沙发的一端，阿煜坐在另一端，赵瑟拉过一把椅子，离他俩很远，自顾自的喝着啤酒。

    投影转播中，是今天上午，帝国大元帅罗洛将军与乔家初长成的大小姐乔琳在帝国广场的订婚典礼实况重播。

    “乔琳，在看到你的一瞬间，我才明白，命中注定的爱情是什么样子，全世界绝没有比我更爱你的男人，我向你许下诺言，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罗洛将军说话时，佝偻的身体不由有些颤抖，大概是年纪大了，耳背，一讲话，带着皱纹的嘴都能怼到坐在轮椅上的少女脸上。

    画面中的乔琪一身翠色礼裙，与她橄榄绿的双眼相得益彰，她在罗洛将军发表誓言时，小脸绯红，略腼腆的低下头，最终，她似怀春少女一般扭捏两下，双眼中含着爱慕的光，轻轻点了点头。

    “哈！这是罗洛第几个老婆了？第五个还是第六个？”

    赵瑟笑出一个酒嗝，本想再调侃几句，但乔琳面如死灰，阿煜也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他心里觉得这两人真没劲，多好的事儿啊，虽然大小姐当不成了，但也不用嫁给老头啊！赵瑟无所谓的耸耸肩，抽出一根雪茄，正要点上，阿煜冲他使了个眼色，他一脸受不了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走到阳台上去抽了。

    乔琳的思绪，却离开了投屏，如果说今天早上她还在困惑乔杰的动机，那么这一刻，无数碎片记忆在她脑海中串联成了有逻辑有因果的线条，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结局。

    她想起了很多，一年前，明的暗的，什么贵女夫人手帕交，很多人轮番上阵劝她——

    虽然罗洛将军年纪大了，但是曾经也是风流倜傥的战场英雄啊，多少女人爱慕他！虽然罗洛将军有过四个老婆，但是子嗣并不发达，他前三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唯一的小儿子又皈依教廷成为圣子，无法继承爵位和家产，只要嫁过去，生上个一儿半女，等过几年熬死了他，帝国最富有最有权势的女人就是你啦！

    一儿半女？开什么玩笑，他七十五了好不好，有没有那个能力都是个问题啊！

    这算什么？那些都不是事，搞到一点jingye就行了，甚至都不用真正行房，也能有孩子。

    你看，你是个天生的瘸子，罗洛将军也不过是年纪大一些…年纪大才好，会疼人，你们两个多般配，简直天生一对，他又那么喜欢你，他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好姻缘啊。

    当时的乔琳，只想到了十四岁的时候，某次宴会上，罗洛硬让她坐在他身边，他一边冠冕堂皇的说着话，一边将干枯的手伸到桌子下面，偷偷去摸她的腿。

    我死也不嫁，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我死也不嫁。乔琳将水晶杯砸在门框上，摔得粉碎。

    “琳琳，”一直不说话的乔杰终于发话。

    “你活了十七年，一直接受最好的教育，用最好的东西，吃最精细的食物，穿最漂亮华丽的衣服，甚至，因为你的腿，专门为你养了一个复制人。你要想想，你能得到这一切，到底是凭什么。”

    “我只是想叮嘱你，做决定之前，好好想清楚，你是否能真正能承担自己所做出的决定带来的后果。”

    原来这就是乔杰所说的后果。

    乔琳眼神晦暗下去，她把头慢慢埋进蜷起的双膝上，其实很早她就意识到了，像他们这种家庭，所谓的上位者，家世显赫的贵族，男孩和女孩各司其职，分工明确。男孩可以上军校，像乔杰那样，取得了军功后退伍，回来继承家业，经商或者从政。女孩嘛，就是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做一个可爱的小傻瓜，像橱窗里的一件奢侈品，待价而沽，只等着被家族安排出去，婚姻，是她唯一的价值，也是唯一的武器。

    她明白的，她都懂。但是一看到罗洛将军脸上的老年斑，她就又都不想懂了。

    所以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小姐，哪怕她再聪明，再漂亮，都没用。在乔家，没用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无情的抹杀。

    阿煜面前的盘子里放着六个冰激淋球，买的时候赵瑟一直再吐槽他，吃吃吃，再吃你特么得胖成200磅，早就超200磅了好么。阿煜把小勺子含住嘴里，偷偷瞟乔琳。

    乔琳缩成一个球的身体是无声的，但阿煜知道，她在哭。

    她很聪明，知道哭声是不被允许的，因此，她在无声的掉泪。

    阿煜又吃掉一个柠檬味的冰淇淋球，还剩三个，巧克力味，薰衣草味，牛油果味。

    他最不喜欢巧克力味，买这个味，纯粹是为了凑数，六个看起来比较对称，颜色也好看。

    “乔琳，这个给你吃。”阿煜用自己的勺子把那枚点缀着坚果和糖霜的巧克力冰淇淋球推到乔琳面前。

    “谢谢。”乔琳抬起头，一滴泪点到冰淇淋球上，立刻化开一个小小的凹坑。

    她接过小勺，从快融化的边缘吃起，慢慢吃到最中心，很甜，尽是糖味，巧克力味倒不是很重，撒上去的坚果也有些油哈味，冰淇淋含到嘴里，口感有些冰碴子似的粗糙感，和她之前吃惯的冰淇淋并不一样。

    原来从前，能吃那种口感极其细腻，香味极其浓郁的冰淇淋，也是因为她姓乔，而不是因为她是乔琳。

    哦对了，现在她也不是乔琳。连这个名字都不再属于她了。

    眼泪吧嗒吧嗒落得更多，阿煜紧张起来，还好，她坚持到最后一秒，都没哭出声。

    她也是被家人抛弃的人。阿煜心里的某一处，突然软了下去。

    ***

    凌晨三点。

    “叩叩”

    赵瑟睡眠向来很浅，只一点轻微的声音，他便迅速翻身下床，轻手轻脚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没人。

    再一低头，哦，原来人在地上坐着呢，小小一团。人家自己爬过来的。

    乔琳坐在地上，拖着腿，一双橄榄绿的眼睛，黑夜里猫一样能发光似的，她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裤子。

    “我能和你谈谈吗？”

    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为什么要谈，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谈，为什么要找他谈而不是找阿煜谈？啧，可以啊，不傻，知道这小团伙里面主干成员是谁，这会儿，矜贵的大小姐成了被家族抛弃的孤女，连个身份都没有，又是个小瘸子，这是在给自己找靠山呢。

    怎么就找上他了呢？不知道他是个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亡命之徒吗？赵瑟在黑暗中嗤笑一声，那笑连着鼻音，黑暗里的空气都连带着震了两下，暧昧不明，笑得乔琳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崩出几丝裂纹。

    “行啊，谈。”他突然蹲下去，和乔琳平视一秒，真是漂亮的小东西，不能走不能跑的，摆在桌子上玉雕一样，可以细细看，还能放在手里把玩。

    乔琳鼓起勇气，伸出细细的双臂，赵瑟自然而然地抱起她，一转身，关上了房间的门。

    -----

    阿煜和乔琳没有感情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