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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小六番外】冤家宜解不宜结(上)

    

【苍小六番外】冤家宜解不宜结(上)



    之扫晴妖(一)

    乖龙长女苍小六满二百龄,终于能胜任行雨之责。

    苍小六虽流有乖龙之血,却爱行雨,隔三差五如猫儿叼鱼般叼起行雨珠,飞上天行雨。

    有雨润田地,扬州百姓大喜,龙王庙香火更盛从前。

    三年后,扬州来了一个扫晴妖。龙行雨,扫晴妖必一挥手中炸毛的扫帚,将龙与珠一齐扫回东海。

    苍小六修为年轻,总被轻而易举扫回东海,很狼藉,很失脸。

    自扫晴妖出现,扬州滴雨未下,日日晴空万里,金光满地。扬州百姓哭也。

    苍小六打不过,气不过,第三十三次与扫晴妖劈面相逢时,叉腰放狠话:本公主要去东海,寻爹爹来咬死你。

    话音落,小随从无肠公子夹住苍小六的衣袖扯了扯,劝道:公主暂熄怒耳,大乖龙与妻远游,一年未归东海,难寻也。

    苍小六忽就满脸泪痕:那本公主便蹑迹寻爹爹。

    扫晴妖微微发笑,复举扫帚,向跟前的苍小六一挥:送汝一程。

    扫帚一挥,狂风大作,苍小六肚皮一翻,连龙带珠飞到西边去。

    古有避乖龙,今有扫晴妖。

    一个不下雨,一个爱晴天,扬州百姓好可怜。

    之扫晴妖(二)

    乔红熹左手cao着一把扫帚般大的刷子,为苍迟刷沾尘的龙鳞,右手执一把大木梳,为苍迟梳打结的鬃毛。

    梳洗了半个时辰了,乔红熹心累手酸,满腹牢sao,死样活气地骂: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见你,飞着飞着飞到泥地里去,你这个臭短视龙!

    受骂,苍迟仍闭眼享受着,不紧不慢解释:龙眼之目力虽生就长,但疲倦时也会视物不清,小海附近的泥地白皑皑一片,我见之以为是雪地,下降之后才发现竟然是泥地,啧啧啧。

    呵。乔红熹手腕加劲,把苍迟身上刷得一干二净,皎如日星,见不得一点泥土,什么时候回扬州,我想小六和小七了。

    越与苍迟独处,乔红熹越思念扬州的小姑娘,一年未见两位姑娘,她心里甚挂念,夜里做梦都是小姑娘的身影。和苍迟相处,就是在减寿命。

    前些时候他迷津,不小心飞到人生地不熟的爪洼国去,在哪儿遇到了一只龙。因为语言不通,两只龙相见,大龙眼瞪小龙眼,还各说各的乡腔。

    爪洼国的龙咿咿呀呀成句,苍迟听不懂,满腹狐疑,只觉得爪洼国的龙在骂他,又见对方脸黑身黑,面相凶恶,不怀好意对乔红熹说了一句:嗨。

    一句嗨,惹得他心中满是醋意,于是怒发冲冠,仰天长啸,咄嗟之间,不由分说和他打了一架。

    打得不可分交,两龙身上都挂了彩,最后才发现爪洼国的龙只是问他打哪儿来,要不要交个朋友。那句嗨,是当地打招呼的用语。

    在别人的地盘横行霸道,乔红熹觉得面子挂不住,把羞脸揣在怀里,匆匆拉着苍迟走了。苍迟还不觉得自己有错,载着乔红熹,嘴里的骂语连珠箭吐出:瞧他那个样儿,黑壮胖,腌里巴臜的丑死了。

    乔红熹叹气,说:人家是黑龙,黑龙可比你这只又蓝又紫的龙厉害多了。

    苍迟非难地一笑,尾巴蛮力一甩:那又如何?照样被我打得满地找牙,鲜血赤津津流。

    在扬州的时候,你不是找刺猬打架,就是找惊世先生打架,能征惯战的,还有脸骄傲?乔红熹实在想回扬州,不想再和苍迟到处远游了。帮苍迟洗完身子,她一个人坐到一旁去发呆,眼眶一热,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掉到了手背上。

    苍迟蝹蜿地爬过去,头上的龙角蹭着乔红熹的脚踝,温言安慰:娇娇莫哭,心里挂念她们,她们就在身边。你瞧这小海,多蓝,多好看,比东海还好看。

    乔红熹眼角红红,斜瞥脚边的大龙头,说:你倒是心大,赤泼泼撇下两个甫能胜衣的姑娘,和一个无根无绊的人一样四处游玩。说完把脚收回裙子里,不让苍迟蹭。

    苍迟继续往前,忽然天降重物,不偏不倚砸到他的头上,然后那件东西轱辘轱辘滚到乔红熹脚边。

    虽有龙鳞护体,但砸下来的东西比龙鳞坚硬,苍迟的头立马肿起一块rou。

    苍迟痛得眼角飞出眼泪,拿眼看清楚砸自己脑袋的东西是什么形什么状的之后,那一阵疼痛顿时消散,数丈长的龙身原地直挺挺立起,目瞪心骇,道:啊?行雨珠?无肠小东西?

    之扫晴妖(三)

    苍小六是主动要任行雨之责的。苍迟一想自己可以卸任不行雨,乐的无可不可,原地一蹦,蹦到三尺高上嚷嚷:卸任也!乐也。

    乔红熹鬼慌,严词厉色道:尚不能上任,行雨之苦,幼小之童难受之。   二百龄的苍小六其实不过人间女子的十五龄,在作母亲的眼里,还是一个孩童。

    苍小六一拍胸腔,犀利分辨:前有花木兰jiejie伪如男夫,替父从军,后有苍小六妆就行雨龙,替父造福。从军苦,行雨不苦也,小六好行雨也。

    乔红熹不情愿依了苍小六,眼睁睁看她东街买青黛,西街买胡粉,妆扮得体,接过行雨珠替父造福。

    年纪轻轻的苍迟落了个赤里白闲,夜间撩起乔红熹衣裳,一张嘴对着她香馥馥的肚皮亲之咂之,道:娇娇好福肚,生了个替父造福的姑娘。

    呵,谬赞,是你jing   水好。乔红熹哼儿哈儿的把脚一抬,把苍迟踹到了地上,背身入睡。

    苍小六行雨头的第二年,苍迟就带着乔红熹出门游玩,自个儿玩得不亦乐乎,不知晓苍小六被扫晴妖欺负得惨兮兮的。

    扫晴妖说送一程,原来是真送了一程,将苍小六从扬州送到小海。

    无肠公子当先坠地,他六跪二螯紧紧抱住行雨珠,摔了个不省人事,口吐白沫仍哼哼有声:小六、小六公主飞了

    这满身青色的无肠公子是苍小六的随从,二人相识以来形影不离,在小海里看见他而不见苍小六,乔红熹急得甩手顿脚,问:什么飞了?

    话才问完,苍小六就从高空中摔下来,苍迟没让她摔个四铺子着地,在地上窝成圈,去当苍小六的rou垫。

    嗅到爹娘的味道,苍小六精神顿起,化作人身,窝在苍迟颈里诉苦:扬州有妖,手持扫帚,身穿红衣,呜呜,不让小六行雨。

    苍小六哭到失声,后面的事解释不清,便就让无肠公子道出事情颠末。

    他道:扫晴妖无姓,仅有名字,唤作祢衡,性好晴天,恶雨天,小六公主行雨,便拿扫帚扫之。

    又添油加醋说这般这般坏,那般那般恶,就是来活饥荒的。

    苍迟听讫,龙须朝天一炸,怒:欺吾女,便是欺吾。回扬州,爹爹倒地他!

    定要给小六讨回公道。乔红熹知道自家姑娘受得如此大的委屈,心里气。气扫晴妖,也气苍迟。

    一行人起行回扬州,无肠公子摇摆二螯,劝:小的看那扫晴妖,修为极其高。

    说至此,无肠公子豆大的眼珠子望住苍迟:大概,在您之上。

    那又如何?修为高,耐着住我的青火烧?苍迟不服气。

    无肠公子与苍迟咬耳朵: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是妖必有原形,若是能知道扫晴妖是个什么物什

    妖有原形,定是有弱处的,怒火攻心的苍迟没想到这茬,一听无肠公子通顺的解释,啧啧称赞:妙!让吾的龙眼来瞅瞅,对方是什么物什,走!侵他底子去。

    之扫晴妖(四)

    不过一夜,苍迟便从小海回到扬州。要与妖打架,则就近择一处无人烟之林,他猴到树上去,让苍小六行雨引出扫晴妖。

    苍小六得令,叼住行雨珠冲上天,龙头追龙尾转上三圈。

    无肠公子在底下看着天上鬃毛飘飘,耀出白光的龙,叹:呜呜,我家小六公主真好看。

    雨还未下,迅雷一声起,西边的一团黑雾里透出红光光的一点,苍迟胸腔吸满一口气,向黑雾喷出一团白气:妖怪哪里来?敢欺我女!

    只见黑雾劈心里,像掀起帘子般往两旁散开,藏在里头的祢衡一点点露出身来。他乌发披散,穿红衣皂靴,手持扫帚,神气清朗的,生的倒是俊俏。

    苍迟从树上跳下,爪子踩中地上的碎石,险些摔个合扑地,但还是努力直起腰身,遮住了祢衡的路。

    跟前有巨龙遮路,祢衡毫不胆怯,晃着扫帚,孜孜地视苍迟。

    在飞往扬州的路上,无肠公子细细与苍迟谈兵法弓马:里说,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但苍迟大人您听好了,若想克捷,应该是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亦不动,以气势取胜为上计。

    再说您也只能以气势取胜。无肠公子背过脸偷声嘀咕。

    苍迟听见了,如牛形状的耳朵赶蚊虫似地上下扇动,声沉沉问:为何我只能以气势取胜。

    小的跟随小六公主见过无算的神仙妖怪,个个勤奋,个个上进,一日不见皮里抽rou,修为更上一层楼。唯独您日日皮松,似那白松,那修为嗯总之是等而下之。无肠公子摆出鄙夷的神情,苍迟大人,我们先摸清扫晴妖的原形,再走下一步吧。

    难得苍迟不当一窍不通的蠢物了,竟听了劝言。于是劈面相见,两人相对而站,如同两座雕塑铸像,在月色微开,星光朗朗之下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妖与龙不一样,龙如战场上的士兵,朝气锐,昼气墯,暮气归,妖反之。苍迟回扬州的时辰没掐好,正好是夜色澄鲜,漏声稀稀之时,此时妖之气势最锐,他又坐不住立刻要见扫晴妖,不顾身上沾惹瓦砾尘土,火匝匝的,偏要在自己最弱的时刻和妖见一面。

    可自己太弱了,苍迟无法一眼看透扫晴妖是什么物什,瞪大了龙眼,越瞧只觉得祢衡这张面庞真皎滑,啧,真有些兜搭。

    无肠公子早就料到了,在路上买了些瓜子松子,和乔红熹苍小六她们在树下坐成一团,边吃边看戏。

    苍小六抱着行雨珠,两只眼瞅紧爹爹的一举一动。乔红熹拊扪她的脑袋,给她剥一些松子,说:不用看了,你爹爹眼拙拙,脑不精细,不到明日是看不出来对方是个什么物什的。

    苍小六提心吊口,问:爹爹修为这么弱,会不会被欺负?这么弱,阿娘为何会和爹爹在一起。

    乔红熹笑了:论修为他是不如众神众妖,但蛮力是他的饶本,还是无人能敌的。为何和你爹爹在一块,嗯你爹爹就算狼狈万状也不让阿娘受伤,不念后咎,愿意质当所有修为增阿娘之寿

    苍小六听着阿娘温柔的声音,化成龙蜷伏倒地,两眼一闭睡去。果真如乔红熹所说,到了第二日苍迟才看出扫晴妖是个什么物什。

    夜间吹了好几阵狂风,树叶花瓣随风乱舞,次日苍迟身上沾了不少枯枝烂叶,祢衡看不过去,拿起扫帚走过去,唰唰扫落龙身上的脏物:太脏了,太脏了。

    哪管祢衡做什么,苍迟还是不动,只把眼珠子转溜。

    清晨的妖气势转怯,龙气势转焰,苍迟觑他原形如掌上观纹,忽然尾巴兴奋甩起,整只龙向后一弹跳,呵呵大笑:好家伙,不寻思生得白白净净,原来就是一张描金红纸,涮了香油,防水的呢。

    之扫晴妖(五)

    扫晴妖是个大来头。

    扫晴妖的主人是玄坛真君赵公民的师妹云霄娘娘。

    云霄娘娘有把金蛟剪,此剪为蛟龙所化,金光萦表,威力逼人,所有物什都能被剪成两截。但金蛟剪也有可爱之处,因它采天地灵气,受日月精华,若剪的是毫无威胁性的物什,那被所剪的物什可成精。

    只说二百多年前的某日,云霄娘娘觉着自己的宫殿冷冷清清,毫无气氛,便翻了翻书,寻些古书里记载的可爱小人,她打帐剪个小人儿来活跃气氛。

    云霄娘娘从头翻到尾才看中了一个小人,是个扫晴小人。

    书中记载扫晴小人拿着一把扫帚,一挥扫帚雨天就能变成晴天,这技能在云霄娘娘所谓可爱至极,又觉得他手中的扫帚应当是个一搭二用之物,可扫晴也可扫灰,心里边一高兴,拿出一张描金红纸,濡墨悬腕,用金粉画了个俊俏的小人,然后拿出自己的金蛟剪,循着金粉边缘剪。

    云霄娘娘往前举起金蛟剪咔擦咔擦就直接把东西剪成两段,这可是第一次细心去剪东西,她不善裁剪,剪了半日小人才剪出来。剪讫,她左看看右看看,甚是满意,翻到背面写上几句仙文:小价祢衡,主乃云霄。

    云霄娘娘怕红纸沾水发皱或是遇光暍色,等仙文干透了,她拔了仙鸟的一根毛,而后翻出香油,在红纸上刷了几层。

    一张红纸要成能跑能跳的小人,还得要云霄娘娘对着它吹上七七四十九日的仙气。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红纸成精。

    自从祢衡成精之后,云霄娘娘到大面儿上都会带着他,见人就说:此是小价祢衡。

    去那些看不对眼儿的神仙处吃茶,云霄娘娘会嫌弃所坐之地腌臜,于是大厮不道,让祢衡用扫帚扫一扫才肯坐下,把他当成了一个佣工。

    刚成精的祢衡不过是七岁孩童的身高样貌,远看近看都皊溜可爱,那些神仙一面觉得他可爱,一面可怜他被虐待,于是挖苦:扫帚本作扫晴用,如今却作粪除具。可怜卑龄儿,非人非仙非妖魔,甫能胜衣就干活儿,虐待啊,虐待。

    这句话云霄娘娘听得动容,祢衡只是一个成精的物什,非人非仙非妖魔,身子脆好非常,回宫殿的时候她琢磨自己是不是真虐待了祢衡。

    及宫殿门首,她顿住步子蹲下身,赏了祢衡的脑壳一个栗子:小行子,日日为娘娘粪除灰尘,可累。

    祢衡用扫帚盖住被打的地方,摇头说:不累。

    云霄娘娘又问:那你可喜欢粪除灰尘?

    祢衡未做一刻思考,举起扫帚在头顶上挥一挥,小小的力气却挥出大呆的风。

    他扯娇道:祢衡喜欢扫晴,娘娘,祢衡想扫晴。

    可惜。云霄娘娘面容愁苦,如今掌管人间行雨之责的,是条避乖龙,性恶行雨,故而一年到头,下不了几场雨。

    为何避乖龙性恶行雨?   祢衡心里有些许难过,不行雨,他如何扫晴呢。

    因为他能力不足,行雨时头衔尾而转,额会吐。云霄娘娘拿起金蛟剪,帮祢衡剪去额上的小碎发,不过听说他有福气,一下得了两位小姑娘,也许以后这行雨之责便交给这两位小姑娘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没准那小姑娘好行雨呢。我思想着,让你这个小鬼头日日持扫帚粪除确实不好,往后你与我学法术,免得上头以后,被人说怯,说没肚子。

    之扫晴妖(六)

    于是祢衡日日跟着云霄娘娘学点法术玩玩,只是他已经习惯了粪除,眼前若出现腌臜物,就不禁会拿扫帚扫之。闲来无事也帮云霄娘娘把家做活,七粗八细都做,真当是克勤无怠。

    祢衡一学便是二百多年,学到了不少知识,自成一派。但他还是非人非妖非仙,是一个不伶俐的身份。

    云霄娘娘剪他是起了一时之性,可没想过要养他,本想玩腻了看腻了以后把他丢到仙火里烧成灰烬的,如今相处了二百多年,处出了感情,这恶毒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不伶俐的身份并不受人待见,可入仙籍要受大雷劈个上千下,谁能受得住,沦成妖说出去是笑话,变成人容易死去,云霄娘娘心胸约结,问:阿衡,你想当人还是成仙还是做妖?

    祢衡拿着扫帚在宫殿前的玉石踏板上扫地,受问,默默摇首:阿衡无主见,请娘娘定夺。

    那成仙吧。云霄娘娘想让他成仙,一想到他要受雷劈,立即提笔挥写一封信给玉帝,信中这般写:

    玉皇大帝赐鉴:

    小价祢衡,伴吾百年,今欲成小仙。而身子脆脆,霹雳加身,碍难有息。恳请玉帝,手下留情,减半霹雳,留他一命。

    仙云霄拜。

    信写好了,可云霄娘娘害怕信里的非分要求,会惹得玉皇大帝不悦。从乖龙一事上来看,玉皇大帝的脾气忒不好了,当初不管众仙如何求情,还非要致乖龙于死地,若没有王母娘娘的脸面,这世间估计已无乖龙此物。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云霄娘娘纠结了两天,人间已过去两年,苍小六恰好两百龄。苍小六不学他爹爹苍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她勤奋可嘉,开始掌管人间行雨之责。

    自苍小六行雨后,祢衡什么事儿都不做,竟日就拿一杯仙茗在手,眼不回睛地站在凡镜前。

    云霄娘娘好奇,走过去一看,只见镜前有一条散着嫩气的软鳞小白龙,在空中打圈儿飞,她龙角上绑着绣有蝴蝶的绿丝带,伴着清风正飘飘而舞。

    看来我没说错,这乖龙之女,果真好行雨,阿衡你可以扫晴了哈哈哈。云霄娘娘一眼就认出这条白龙是苍迟的长女苍小六。

    一眨眼苍小六都两百龄了,长成了一个丰容盛鬋,能彀行雨之责的姑娘。

    娘娘,她、她可真好看,像、像一朵须曼那。行雨时的苍小六龙鳞腻玉有光,足趾粉粉,鬃毛如柳而飘,她见雨来眼儿睒睒,忍不住冁然一笑。

    祢衡辟易其笑,耳朵渥然,不觉心动,言语刁sao起来,持扫帚来扫晴之事,也好不伎痒。

    儿女家的心思云霄娘娘自然懂得,苍小六和祢衡算是有缘蓦遇了,多难得的事情,于是她直言说:喜欢她啊,那就要使心用腹地去sao扰她。

    真的可以吗?那阿衡是不是要下凡去?被切中心思,祢衡神情乱乱,心中默念去扫她去扫她。

    之扫晴妖(七)

    不料这呆头呆脑的祢衡当了真,云霄娘娘唉哟一声,又啧一声,恨自己把话说太直白了。她急了,负手在镜前转了几圈。

    祢衡脖梗儿延长,还是看不见面庞花花的苍小六,他把眼皮一搭,喝了一口仙茗,委屈地说:娘娘,您遮住阿衡看须曼那了择日不如撞日,阿衡今日就下凡去扫她吧。

    祢衡复默念:要扫她,还要(使心用腹)使劲儿地扫。

    不计日月就去找她?这么着急?完了完了这小行子是深深地陷入情网里了。

    正是春心顿起,按捺不住。

    云霄娘娘在心里说道,扭过头看镜子的画面,苍小六已变成人身,穿着一身果绿的衣裳,脚下雀跃,跑进乔红熹怀里扯娇,说:阿娘,小六可厉害?

    乔红熹面目和善,抽扬一番苍小六,但转头就把身旁拿着美人拳垂腿的苍迟砑了一下:光不光,糙不糙,老蔬菜,不觉臊。

    小鹤子、虞蛮蛮、伏双和卫赐也在,他们都挨挡儿抽扬苍小六。

    小鹤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胖忽忽的,肚子吃成凸圆样儿,她比苍小六还高兴,明明是人样,却在哪儿百百跳,欢然拍掌:呜呜啦啦,小鹤子的meimei好棒。

    云霄娘娘心生一计,她指着有两幅面孔的乔红熹,绰有余暇,对祢衡道:这位是你的须曼那的阿娘,连大乖龙都敢骂成是光不光,糙不糙的。你一个不伶俐的身份,在她眼里就像是一坨踩在脚下的泥土,小行子啊,听娘娘的话,先成仙,再追爱。

    成仙要多久?祢衡初开情窦,春心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想下凡去见他的须曼那。

    云霄娘娘扳指头认真一算:嗯不久,十天之后。

    祢衡也算了一下,确实不久,人间的十年而已,他决心成仙,然后下凡追爱。但心里有了期盼,一天就过成了十天。

    云霄娘娘整日价愁眉苦眼,挖空心思写的信送出去了,玉皇大帝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反而还不雌不雄地说,泛泛物什要成仙,是要多加几道霹雳来历练的。

    唉,让玉皇大帝发善,是空花阳焰啊。

    祢衡知晓了这个小耗,好多时候一边扫地一边垂头丧气说哈话,他问云霄娘娘:若阿衡此时就下凡,身份是什么?

    离开天界,就成流儿小妖。云霄娘娘对他有愧疚,眼神开始闪躲,阿衡,不如你成人吧,只需要去给你找户人家入了籍,你就能成人了。

    人,得寿太短,身子也是杭好杭歹的。   祢衡抹了一眼漂浮在脚下的彩云,娘娘,阿衡成妖吧。娘娘放意,阿衡不会成为一个作耗的坏妖,阿衡会是一个天生天化的好妖。

    云霄娘娘无计可施,连叹了几口气,成全了祢衡。

    她拿起金蛟剪给祢衡剪了一套可身的红衣裳,末了给他修理头发,拿出私藏了百年的脂粉在他脸上搽,将他打扮的很俊刮:阿衡,你下凡以后,乃是靡家之人,万事要小心,原形千万不能决撒了。

    云霄娘娘以母亲的身份,提醒祢衡要小心,心思突然活络,嘴巴一张,凑过去与他咬个耳朵,把追爱的小技巧一一行行传授给他,其中一条是说不论如何,定要苟徇女子说的话。

    祢衡一一嘿记,拿好扫帚,打稽首退下,准备下凡。

    云霄娘娘跢脚,转侧身子揾粉泪,暗骂祢衡好没良心,说走就走。正当她哭了个事不有余的时候,祢衡停住不走了。

    祢衡听到身后逗逗落落的啜泣声,顿了脚步,别过脑袋对云霄娘娘得色一笑,声音松脆的说:娘娘,阿衡会努力让您和须曼那成为妇姑的。您放心,等阿衡入赘须曼那家,阿衡就不是靡家之人了。

    云霄娘娘争些儿没掇上气来:入、入赘?

    之扫晴妖(八)

    怀了入赘之念的祢衡,下凡时谨记云霄娘娘说的话:要苟徇女子说的话,才能博女子欢心。

    当苍小六说要去寻爹爹时,他想也没想顺了她的话,一挥扫帚,亲送她到爹爹身旁。

    祢衡一心觉得这是好意无疑了,他的须曼那一定会高兴的。

    话说苍迟瞧祢衡瞧个饱满,终于瞧出他的底细,骄傲之感从天降下,乐得他呷呷笑,放出一句狠话:三日之后,再较长短。而后携妻女与那只嗑瓜子嗑到嘴快烂掉的无肠公子走了。

    底子被侵出,平日里万事都留一番小心祢衡,镇定如恒。

    直到苍迟离了眼前,方渐觉头重脚轻,他不禁把眉头皱起,扫着地上的落叶,喃喃道:啊阿衡只是一张红纸的事情,被发现了。

    苍迟精神超迈,将苍小六带到东海次上去,说:就是一张破纸罢了,爹爹教你一招,学会了,叫他到时候他不能讨回头,定要对你肘行膝步,痛哭求饶。

    被扫晴妖欺负了大半年,苍小六忿恨难消,早就耐不住要将他变成自己的口中鱼rou,听见爹爹的话,两眼放光:小六要学!爹爹快教小六。

    可怕乔红熹在一旁闲中系意苍迟,听他的一番话,心窝里霹霹啪啦,止不住惊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苍迟这嫩肚肠的厮,能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招数可教给姑娘的,是没事狠地与人干一架?还是没羞耻地躲到墙里去?

    总亏都是略无用处的招数。

    苍迟很满意苍小六的态度,雍雍然飞到面有愠意的乔红熹身旁,拿头上的角一直顶乔红熹的肚子,将往远处赶:娇娇走远些,这招数威力太大,我怕伤到了娇娇。

    不提防苍迟用力突然猛了,乔红熹被顶了个敦坐。

    乔红熹心情不美,揉着臀起身,捋下脸奚落了几句:别教小六一些奇奇怪怪的招数。

    他是铜筋铁骨的怎么受伤都不会吃痛,睡一觉就好了,小六可不是,她才两百岁,受伤难瘥啊。

    热突突将人顶倒,苍迟好献殷勤,一头钻进东海里头叼出一张石椅儿,让乔红熹坐下歇息。

    乔红熹不情愿坐下,苍迟接近数步,缩在地上打横宽慰,陪着笑脸一个劲儿点头,再三保证自己的招数绝对有用,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

    苍迟口若悬河,句句动容,废了半天的口舌,才让乔红熹宽心。

    乔红熹抱住双关,冷声道:暂且信你一回。

    得了乔红熹的允许,苍迟欢喜逾恒,洋洋得意地飞回苍小六身旁,说:小六,看清楚了,这招数叫恶龙出火,那拿扫帚的东西,身上涮了香油,不怕水但是是个怕火的,学会了这招,此妖怪唾手可解决也。

    语毕,他对着一处空地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气吸够了,嘴巴一张,顿开喉咙,一大团热腾腾的青火从口中喷出,惊走了一群在附近觅食的鸟儿。

    恶龙出火乔红熹想起当年被青火烧成废墟般的树林,手足厥冷,额头上的香汗,足足涔出有千万滴。

    她可能不是个好母亲,此时此刻,她对那只扫晴妖发了恻隐之心。

    之扫晴妖(9)

    苍小六加倍精进学喷火之技,她必须要掌握,因爹爹说此火亦能防许多妖魔。可她不是天生聪慧之人,学的慢,三天才学会。

    火过咽喉而从口吐出,咽喉被无形的灼热感填塞住,呼吸都不顺畅了,苍小六哇的一声,欲吐酸腐,转念一想若此时吐物,阿娘定不会让她继续学喷火的本领,于是强忍不适,打熬身子,又喷了几次火才作罢。

    苍小六脑袋麻麻茶茶的,她从来没有佩服过爹爹,此刻她对爹爹佩服到五体投地,喷了这么久,他神气安静,没有一点不恣之感。

    然而她不知的是,苦孜孜喷了三天火的苍迟,神志已经不清,龙眼看人带上了重影。

    苍迟亲教姑娘喷火,昼夜忧劳,喷到喉渴嘴干,失水的五脏六腑欲裂,但他不辍,直到自家姑娘终于能喷出一团囫囵青火,他才一头扎进水里猛喝水。

    苍迟头扎进水里一动不动喝了许久,水面上冒出了许多水泡,咕噜咕噜的声音闻于耳,乔红熹在一旁看着不对劲,努筋拔力,横拖倒拽,直将龙头拽出海。

    龙头重千斤,乔红熹使了一点劲儿已累嘚气喘吁吁,拿眼看苍迟,只见他面色虚白,两眼紧闭,耳朵垂垂,原是倦累过度睡着了。

    乔红熹心肠慈,前先对苍迟的不满在此刻释然,口角的责言也吞回腹中,她蹲下身想摸他的龙头给些抚慰。

    手才触到天灵盖上,苍迟忽睁开眼,张开龙爪龙趾,在沙地上横罗十字,仰观清爽无云的天空,空中一只鸟儿飞过,他心里起了顽皮情兴,说:娇娇,身上的龙鳞好干哦,拿些香喷喷的沤子帮我擦擦,好吗?

    他身上有上百片龙鳞,龙鳞有的足有一个巴掌那般大,帮他擦沤子手臂累得慌,还不如去修墙。乔红熹满脸含嗔,腿一抬,劈龙腹一踹,说:去死。

    本领学到手,虽然身体不舒服,但苍小六觉得喷火非常好玩,她袖中挥拳,迫不及待要找祢衡报仇。

    只是苍迟狼狈的身体,别说飞去寻人滋事干架,估计和蛇一样爬都爬不过几武。乔红熹劝她性子暂且收一收,说:乖小六,等爹爹好了再去。

    苍小六拍胸保证:阿娘放心,小六一个人能行的。小六活了二百年,略懂得一二皮毛,不会让自己受伤。扫晴妖兴妖作怪许久了,小六必须解决了他!

    乔红熹心里信她不及,还想说几句劝言,苍迟奄奄忽忽地开口:找小七一起去。   他太累了,说几个字就要顿一口气儿,让小七行雨引他现身,小六你趁他不注意喷火烧他就是。

    苍小七和苍迟是一样的德行,不了事,恶行雨,日日寻地躲藏,就怕某日忽然有人寻她行雨,她还说了自己要当一条自由自在,逍遥快活的公主,就算刀子驾到脖子上都不会行一次雨。真是天高皇帝远,如今要寻她的身影比登天还难。苍小六眼珠子一转,笑嘻嘻漫应,她把身子一扭,眨眼成一条白龙。

    只听耳边刮刺刺一阵子响,苍小六口衔行雨珠,背上无肠公子,一阵风飞到天上去。

    苍小六没有去寻meimei苍小七,直接飞到苍迟与祢衡对峙一夜的地方。不消行雨,祢衡露着臂儿,脚下架着一团乌云,曳曳地现身,笑着与她打招呼: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