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巨幕之后
07 巨幕之后
* 15周六 昌沚回到了家。 客厅里黑黢黢的,一片死寂。他打开灯,坐在了沙发上,随便打开了一个台。 坐了一会,他又去取了红酒瓶和酒杯。 他到半路才想起来,本来准备带昌炤去吃晚餐的。现在一个人,却觉得很没胃口。 他连喝了三杯,起身去床头拿那本书。 那是他曾经失约的当天,昌炤送给他的加缪合集原文,里面也有的剧本。上面有她大量的词汇注释。他总是看了一段,就不想再看。 他总觉得那会让他想起很多不该想起的东西。可能是黑暗,可能是米色灯泡,可能是羞怯的声音,可能是纯真的目光、青涩的身体,甚至是掺着杂质的欲望、自由的沉溺和纯粹的理想。 可能是爱情。 如果有爱情就足够了 他的脑袋里忽然蹦出那句台词。 他去翻到那一篇。 卡里古拉说:爱情!卡索尼娅,爱情是微不足道的。 他说:生活,就是爱的反面。 昌沚把书扔到了一边。 他感到有些无名的焦躁。为什么? 他又喝了三杯,躺在沙发上深呼吸。接着打开手机,手指在昌炤的号码上悬浮了会儿。 又放下,拿起酒瓶直接灌了下去。 空了。 他重新拿了两瓶威士忌和一瓶白酒。 屋子也空荡荡的。 他给方莹馨打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 沉默片刻,她先开口:昌大少爷终于想出结果了? 昌沚的头脑开始有点迟钝: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那头的方莹馨不耐烦:你找我就想说这个? 我很好奇,昌沚打开一瓶威士忌,喝了一口,酒液如气体般滚过他的喉咙,爱情,亲情,友情。友情会变成爱情,爱情也会变成友情。爱情会变成亲情,那么,你说,亲情会变成爱情吗? 哈?方莹馨握着电话,感到莫名其妙,你想说什么?你对我已经变成了亲情? 昌沚笑了下:好吧,那你觉得,爱情的反面,是生活吗? 方莹馨翻了个白眼:你再神神叨叨的,我就挂了。 昌沚咕噜噜干掉一半,拿着手机起身,打算去取点冰块:你不是说,想听真话吗?那现在,就这个时间,聊聊吧。 方莹馨叹口气,放下笔,从书房走到阳台,你说吧。 他又问了一边刚刚的问题。 方莹馨说:我不这么想。生活的反面是死亡,爱情的反面是无爱。哈,爱情和生活相对难道你正是为了生活,放弃了爱情?她的语气里有一点讥讽。 昌沚低低地笑:是啊,是这样。他重复,是这样。 你终于承认了。 昌沚铲出一大勺冰块,对着细窄的酒瓶口一股脑倒了下去。冰块全都散落到餐桌上,有的滚落到地上。 他凑近看了看,抓起一块冰块,对着瓶口敲了半天,没塞进去。 他说:是啊不对,其实我并不认为那是爱情。也不对,我并不认为爱情是尤为重要的。爱情,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有些人没有它,也可以过得很好。所以,他打了个酒嗝,所以,就算从我的身体、从我的心里抽走它,我生命的重量仍然不会减少。爱情,是举足无重的。 方莹馨叉着腰:你听听你的声音!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你说你觉得不重要?别骗你自己了! 他含了块冰,握着酒瓶瘫到地上,抱着桌脚又灌了一大口。 你连你自己想什么都不知道!昌沚,她气笑了,你真他娘是个懦夫。现在来看,我要是你爱的那个,我早晚得恨死你。你连你自己都不敢面对,不敢承认。 他要爬起来,扶着椅子,扶着桌角。低头一看,酒瓶还在地上,已经洒了。 他没再去看,跌跌撞撞地躺上沙发。 他想反驳什么,抹了抹脸,却发现都湿了:开始就是错误。 他说:荒唐到那个年纪,还不够吗? 他忘了那头有人,自言自语地说:爱情重要,那又怎么样呢?大家也不会分开,只是回归正轨。我没办法也不对,我没勇气。再那样继续生活下去我没有勇气 我只能告诉自己爱情不算什么。什么样的爱都是爱,爱情是爱,友情是爱,亲情也是爱我向她承诺过我会永远爱她 方莹馨难以忍受地打断他的话:昌沚!那我算什么?那磷磷算什么?你说你会永远爱她,那对现在的她来说,还稀罕你的爱吗?她质问,像你现在那样的爱,还有价值吗? 她冷冷说:那是你自以为的爱,自我感动的爱,根本不是真正的爱。 他沉默了。 方莹馨说:算了,你醉了。我们下次再聊吧。 等等昌沚勉强坐起来,开了半天,重新又开了一瓶,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还需不需要我的爱,我已经不太能懂她了。她竖了一堵墙,你知道吗?一堵墙不对,是围城。从前,我在里面,里面有我们两个现在,我在外面。但我却不知道里面还有谁可我不敢走近我远远地看我 方莹馨气得胸口痛,而且偏头疼:我不想知道你的狗!屁!爱!情!不想知道你跟她怎么样!你要继续说,我就直接挂了! 昌沚停顿了一下:好吧。那聊聊我们之间我们之间,他扶额,我很抱歉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就把你牵扯进来是我的错 方莹馨说:行吧,以前是错误,那以后呢?以后你什么打算? 还有我和磷磷昌沚无视了她的话,磷磷是个好孩子,磷磷很可爱,和她很像只要见过她们两个的人 方莹馨挂了电话。 只要见过她们两个的人,都说她们很像,像母女那样 嘟,嘟,嘟。 也说磷磷和我长得很像 昌沚颓然地放下电话。 他抹了把脸,想起来有两个兄弟应该有空,打算再拨过去,却看到了两个未接来电。 是谁? 是昌炤? 他清醒了点儿,清了清嗓子,拨了回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他举着手机,连拨了好几个,始终没人接听。 焦躁的感觉越发明显。他再喝了口酒,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起身,脚步不稳地走去卫生间,冲了个冷水头。 意识恢复了点儿。他拎起外套走出了门。 他想去见昌炤。他的心在催促他。一路小跑去车库,心跳加速,热气在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