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耻
可耻
14 靠窗的座位的视野很好,且由于高二三班在二楼的缘故,从罗卓薇的位置上往窗外往下望,能够很清楚地看到cao场,以及cao场旁的四个篮球场。 罗卓薇是典型的被所有老师信赖的好学生,放学后她时常会被老师叫住,留下来帮忙处理一些事情。 有时候教室里留下的是她和班长,也有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一旦教室变得安静,那么窗下方球场的那种热火朝天的声音就会变得清晰可闻。篮球重重砸在塑胶地面上的击打声音,球鞋摩擦发出的短促的吱啦声,还有半清不楚的男生们谈笑的声音。 青春期精力旺盛到无处发泄的男生对篮球的热爱简直到了一种匪夷所思令人发指的地步,那四个球场除去雨天和寒暑假,永远是会被一群男生占据。 男生们好吵。 罗卓薇还记得和她同为女生的班长这么小声嘀咕地抱怨过,手上拿着订书机订假期作业试卷的动作倒是没有放缓:你也这么觉得吧? 她能够理解班长说的话:和女生相比,这个年纪的男生简直就像是一台上足了马达的机器,或者是一头永远不知困倦的野生动物。 生长期抽长的身体和日益增长的力气怎么看都是粗暴和野性的象征,无论他们有没有这个想法,但无可否认的是正值蜕变期的男生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因为他们已经和小时候不一样了,男女之间的差异就在这个阶段画下鲜明的分隔符。 嗯。对于当时的罗卓薇而言,窗外这些热闹的声音不过是一种可以被忽略的背景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杂音对她而言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噪音?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会开始在意今天留下来的人是只有她一人,还是有其他人在? 罗卓薇困扰地发觉到自己心底里隐秘的期待:她逐渐渴望放学后的这段时间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如果没有他人,她可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放慢速度把那些无聊的套卷分门别类地用订书机订在一起,偶尔抬起头可以透过窗看到篮球场。 臣航时不时会和他的朋友在那里打球。 在这种纯男性的环境里,臣航的样子和平时在班级里还有她面前时略有不同。 如果说罗卓薇所熟知的臣航是有着小心翼翼的温柔,那么她透过这扇窗所窥探到的臣航则是撕裂了那层克制的表象,露出一角这个年纪的男生才会有的肆意。 她目睹过臣航的一记长传,虽然她并不是很懂篮球,但是从那段距离和接到球的队友稍稍呲牙的表情上来看,臣航打球无疑是又好又准的甚至力气有点大过头。 她就这么日积月累的地看着,罗卓薇觉得自己像是个沉默的观察者,通过这无意中发现的窗口,去拼凑出完整一个臣航。 就像是简单的喝水这个动作,他扬起头喝得急时上下滚动的喉结,瓶口由于过度倾斜而溢出的水顺着下巴,沿着脖颈,几乎是黏腻地爬进他领口略低的T恤,和汗水一起晕开略深一色的小片。 侵略性。 是侵略性。 在脑海里蹦出这个词的瞬间,罗卓薇明白了其实自己并不是什么观察者。 她只是,她只是为窥见他这一面而感到一阵几乎是麻痹全身的心潮澎湃。 青春期是如此地让人羞.耻,她明明是喜欢他的克制温柔,私底下无法自控地却在幻想他的另一面。 或许这就是过刚易折的道理,罗卓薇平时有多压抑不要去流露多余的感情,夜晚松懈时反扑而来的潮水就有多浓烈。 要比之前梦到的所有都更加热切,最好是让她腿软,让她无法单凭自己的力气站稳,再用他那被她在脑海里衡量过数次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又百倍温柔地揽住她,加深这个让人无法自拔甘愿沦陷的深吻。 她可能会挣扎,也可能不会,但是她一定不会拒绝。 想象着、思梦着这般事情的她,这是多么,多么的可耻啊。 15 不好意思啊,感觉是因为我才害得你放学后还要留下来。 把她从如海的思绪里扯出来的是臣航的声音,他拉开她同桌座位的凳子坐下。 他手上拿着两个纸盒装的维他柠檬茶,罗卓薇大概猜到臣航是什么意思,但她只是默默等臣航把其中一盒放在她的桌子上,才微笑着转过脸看向对方,开口问道:所以这是赔礼? 小小敬意~听出了她口中玩笑的意思,臣航也笑眯眯地回复她,一边拿出活页纸一边故意嗲嗲地说出这几个字。 罗卓薇失笑,随后意识到自己有点太过失态以后赶紧拿起老师给的那本听力原文,轻轻道:那么我开始了。 其实两个人的独处让她有点紧张,更何况臣航坐得这么近,她真希望不要被听出来自己的声音其实有点发抖:WeletraheweatherhereinJuárezhasbeeunbearable 15篇短对话听力花的时间并不多,再加上臣航并不是那种英语烂到家的外语困难户,所以大致花了二十分钟左右两个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罗卓薇有些心不在焉地把晚上要用的书放进书包里,犹豫着怎么开口询问臣航是否与自己顺路:她实在是学不来那些大胆热情的女生,能够直白地问出这种问题,甚至有勇气开口要求对方送自己回家。 耳朵里只听到自己收拾书包的声音,罗卓薇忍不住抬头看向前座,臣航单肩挎着书包,正靠在桌子上玩手机,似乎是在回复什么消息的样子男生的东西向来比女生要少,看来他早就已经收拾好了在等她。 收拾好了?注意到罗卓薇的目光,臣航放下手机和她对视,想了想对她说道,你不介意的话,就一起走吧。 今天是不是太过幸运了呢? 罗卓薇点了点头,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是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来:嗯。 等两个人走出校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路灯一盏盏地亮起。 他们不紧不慢地聊着天,罗卓薇注意到原本和她并行的臣航稍慢她一步,她刚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臣航一边低声回她的话,一边无比自然地走到她另一侧,把人行道内侧的位置让给她。 怎么了? 察觉到罗卓薇短暂的一怔,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造成对方停住话头的根源的臣航也愣了愣,有点不确定地问道:不舒服?书包太重了? 不是的。回过神来的罗卓薇摇摇头,把落到腮边的头发撩至耳后,是刚才突然发呆了。 哈哈哈,罗卓薇也有这种时候的吗? 臣航没有察觉到她的谎言,反而是被这种意外的回答逗笑,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和虎牙让他这样笑的时候就像一只没有攻击性的狗狗,还是毛绒绒的那种。 罗卓薇也笑起来。说起来她以前有这么经常地笑起来过吗? 她这么想着,却发现已经走到了岔路口:路口左边就是公交站,她只需要搭乘5站就可以到家了。 这段她走了一年多的路原来是这么短的吗? 心里已经微微泛起一阵小小的失落,微不可闻,但确实存在。但罗卓薇面上还是一贯的温柔看不出太多情绪的表情,她缓下脚步,仰起脸看向臣航,想要问他接下来是不是分开走。 结果臣航指了指公交站:你坐公交的吗? 罗卓薇迟疑地:坐。他原来也是坐公交的吗? 但是为什么上学似乎从来没有在这条路上遇到过臣航呢? 就在她思考着这两个问题的时候,她已经跟着臣航走到了公交站。 臣航站在公交告示牌前面,认真地从头扫到尾后,先是看了一眼车来的方向,随后再看向她:罗卓薇,你坐哪一路? A79。她条件反射地回复,脑海里措辞了半天的句子紧随其后,那 你平时又是搭乘哪一路呢? 那你的公交已经来了。她说得太过小声,没有听到的臣航打断了她。 公交车已经停到了面前:嗯。 车门打开,她左腿已经迈上了车,心里的不甘和失落突然膨胀起来。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让她回过头看向臣航。 ?臣航有些意外于她的回眸,但他没有往别的方向想,以为罗卓薇只是想礼貌地道个别。 所以他笑着挥了下手:拜拜。 臣航。她开口。 望进对方的眼睛,罗卓薇抓着书包带的手指紧了紧:明天见。 车门关上了。 方才的勇气被瞬间卸掉,心脏还在怦怦直跳,罗卓薇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望向车窗外。她看到臣航在确认她上车以后便转身离开了,沿着他们刚才来的路。 她闭了闭眼:原来他在送她回家。 而且是一种很巧妙的点到为止的送法,既没有说我送你回家,也没有唐突地问你家在哪里,只是仿佛顺路一样,默不作声地把她送到公交站。 开A79的司机是个快退休的大叔,他认得一年半来几乎是雷打不动的固定时间搭车的罗卓薇,看到她默默看着窗外的样子,笑呵呵地问:这么依依不舍,男朋友送你回来? 罗卓薇没什么情绪地弯了弯嘴角:您误会了。 依依不舍。 但那个不是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