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晚上，李安鴻在家中留宿，問顧靜：「下周六你有時間嗎？」

    顧靜讓她稍等，翻查行事曆，「幾點？中午可以，兩點半要回公司開會，晚上聚餐。」

    李安鴻說：「我大學的室友約了那天晚上吃飯，帶對象的。」

    顧靜略一思索，「到時你地址發我，開完會我來接你再一起過去。」

    達成共識，就是自由活動的時間。顧靜喜歡做木工，專門在書房間出一個位置放工具和成品。其實開始是用粘土做的模型，以前練習畫的圖，基本上不可能在現實中建成，甚至有些只為美觀，結構是一塌糊塗，就自己捏個成品。但是粘土總是不方便，粘乎乎的，還有一種髒髒的感覺，後面改用木頭，簡直上癮，每周都會抽點時間出來砌房子。所以顧父說他搬磚還真說對了幾分，這跟鋪磚砌房子也差不多了。

    李安鴻大概是在看劇或者綜藝，顧靜猜的。但是他為這樣的獨處感到滿意，也認為是他們長久相處的要點之一。

    之後就是摘要式的聊天，顧靜簡述自己出差這段時間的見聞，當然是省略謝嘉一，只提喬治。李安鴻說她的學生，同事，家人。她說：「我妹和男朋友應該快結婚了。」

    這是一個沈重的話題，所以顧靜也沈默了半晌，問李安鴻：「祝她新婚快樂？」

    李安鴻說：「應該，快，還沒明說。」

    顧靜問：「你的想法？」

    李安鴻說：「顧靜我過了生日就要二十八了，不是十八。」

    「只要你願意，明天就能領證。」

    「我不想成為高齡產婦。」

    這才是顧靜最怕的事，婚姻不是愛情的墳墓，但是養育後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還沒準備好成為一個好爸爸。」

    「你再想想吧。」沈默之下，帶著反嘲的話，永遠是李安鴻的妥協。

    顧靜理解她的想法，體貼她的心情，卻是不能去遷就，養育一個小孩的責任是現在的他所不能承擔的。算不上吵架，李安鴻睡房間，他睡客房，一覺醒來，烤個吐司，倒杯牛奶，李安鴻坐下一起吃，就算和好如初。

    周六開會主要是京城的工場視察反饋，上司是個四十多的p國男人，喜歡一本正經地說冷笑話，中文十級，並且給自己起的中文名叫龍飛天。

    龍飛天對顧靜的報告不太滿意，或者說是對京城的施工團隊不滿意，不過推翻重做是不可能的，於是他咬牙切齒地對顧靜說：「關係戶就是惱人！下周去京城，Zen你留久些，必須讓他們的質量到位，按標準往上提，地產商那邊我去搞定。」陸續其他人也交代好任務，再提醒大家下周要交十一月的短期目標，這才散會。

    顧靜說過了自己要陪女朋友，不能去聚餐，說了再見就去接李安鴻到餐廳。

    瞧着李安鴻全副武裝，又上下打量着他的衣着，顧靜皺眉問她：「今天不光是吃飯這麼簡單吧？」

    還好顧靜衣品一直在線，今天穿的襯衫毛衣長褲小短靴是標配，李安鴻滿意了，回他：「指明帶對象，肯定又是一場腥風血雨，我可不能輸。」

    顧靜聳肩笑笑，有點無奈，「塑膠姐妹情。」

    「哎，無論關係多好，總不能比對方差的。」

    對此，顧靜不發表任何言論，專心開車。到了包廂，已經好幾個人坐着聊天。跟着李安鴻打了招呼，又相互認識。顧靜不太喜歡應酬，收了卡片就在旁邊笑笑。對面坐着誰的男朋友，看模樣敦厚老實。他注意到顧靜的視線，窘促地「嗨」了聲，「你好，我叫陳志偉，馮盈的男朋友。」

    顧靜想笑，忍住了，也不知道誰是馮盈，點了點頭，「我是Zen。」

    陳志偉連笑都有些尷尬，作了個握手姿態，忙聲說：「我英文名叫Jack。」

    傑克，露絲，還是笑了出聲，握手當交了新朋友就眉開眼笑。

    陳志偉也放鬆了些，和顧靜交換基本信息，二十六，京大博士在讀生。是搞文獻學的，顧靜表示有點興趣，他就似遇上了知音，源源不絕地說起自己的專業，說到興起，更是眉飛色舞的比手畫腳。顧靜連連點頭，偶爾提些問題，陳志偉就解答，前因後果詳詳細細地講個明白。一晚下來，就像上了晚課，散場時，陳志偉已經和顧靜約好了到京城再聚。

    回程時，李安鴻笑他：「你不是嫌棄文學太枯燥嗎？」

    「金融男我更煩。」席上有個男的搞銷售，一副自來熟的模樣，顧靜看着就煩，「下次這樣別喊我。」

    「做個樣子都不肯？」

    「你這同學聚會就是拉客戶，還有什麼意思？」

    李安鴻冷笑，「你對着我也覺得沒意思，全然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要是嫌我配不上你了，就直說，不想和我出來，不想和我說話，我也不會死纏爛打。」

    「不是說的你同學嗎？你有必要說氣話？」

    「顧靜你有在乎過我的想法嗎？從來都是你的決定，你的喜好，我只能去遷就你。」

    「比如？」

    「你從來不願意跟我談你的工作。」

    顧靜說：「我不喜歡下班以後談工作——」

    李安鴻打斷了他，「是的，你不喜歡。你也不喜歡聽我說學校的事，不喜歡看電影，不喜歡聽我講劇情，你怎麼不直接說你不喜歡跟我聊天，不喜歡我！」

    有點無奈，有點煩躁，顧靜吸了口氣，解釋着：「我如果不喜歡你，不可能和你一起這麼久。」

    沈默了半晌，李安鴻才說：「我總是覺得你離我很遠。」

    顧靜將她抱住，笑着說：「我是顧靜，又不叫顧城。」

    李安鴻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