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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放弃了? 几个月前,周思衍曾问过陈放这个问题。 而今他把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陈放沉默着,没有像上次一样毫不犹豫地给出回答。 放弃?有希望才能叫放弃,他和徐晤,这样纷杂混乱的关系,哪还有什么希望。 可是如果要让他说放弃,嘴里又发不出这两个音节。 明明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骗局,为什么现在她还要装作如此难过的样子紧跟着不放? 陈放颓然地把手机扔在床上,根本理不清脑海里的想法。 也不敢再去相信谁的所谓好心。 昏暗的房间里始终没有开灯,随着日暮西斜,屋内的光线终于渐渐归无。 陈放意志消沉,身体疲懒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间,听见门外乍然响起的敲门声。 他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走向门口。 等他打开家门,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徐晤这段时间总是如此。 陈放徐晤说话声轻轻的,带着一点颤抖和紧张,你吃饭了吗? 陈放抿着唇,同往常那样把门关上。 砰的一声,锈斑斑的铁门隔绝了那双他曾经亲吻过无数次的眼睛。 徐晤握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 下班的时间,楼道里来往的邻居上楼时都会看见一个小姑娘蹲在一楼门口,纷纷投去诧异的目光。 徐晤恍然无察,把身子藏进黑暗里。 直到对门的老奶奶开门看见她,还以为她是邻居家的亲戚没带钥匙,和蔼地邀请她去自己家坐着,但被徐晤婉拒了 拒绝老奶奶后没多久,她还是听见了铁门内传来的一点轻微脚步声。 门再次被打开。 陈放。她立即从地上站起来,身体因为低血压趔趄了一下,嘴里小声喊他。 陈放的脸色还是一样的冷,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脸上的神情徐晤无法分辨,她以为那是厌恶。 你想干什么?声音也冷冷的。 徐晤僵硬地举起手中的塑料袋:我给你带了晚饭,你吃一点吧。 陈放的指尖在门把上捏得泛白,他没应声,又要关门。 徐晤下意识地拿手去挡。 唔 苍白的手掌被夹在门缝之间。 陈放眉心一跳,几乎是立刻就把门打开。 你!干涩的喉咙里终于蹦出一个字,目光全落在她的手掌上,那里红了一片。 手很疼,徐晤一点也没掩饰脸上的痛苦,抬起头时眼眶里还转着泪。 就这样看着他不说话。 陈放又气又无可奈何,僵持了几秒,还是败在她被夹伤的手和难过的表情上。 后槽牙咬得死紧,他终于放开门把手折身回房门没关上。 徐晤脸上露出一点欣喜,赶紧跟在他身后进去。 她把餐盒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摆在餐桌上,菜色是之前两个人吃成明快餐时他最常吃的那几样。 好像有点冷了,我去给你热一热。 她忍着被夹疼的手掌,将餐盒拿到厨房。 而陈放身体僵硬,根本没有回头看她。 他家里的陈设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变过,但好像又少了点什么,生活的气息越来越淡。 这些天,徐晤的梦里总是出现陈放站在河边那一幕,梦里她没有来得及拉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被珑溪的河水吞噬。 半夜醒来总是一枕头的泪,心里也越来越恐慌。所以即使问心有愧,也要牢牢抓住他的手不放。 为了她的私心哪怕她觉得死亡是上天赐给人类唯一的一次自由选择,哪怕她觉得死亡是解脱,哪怕她可以宽容自己的自杀,她也不愿意陈放选择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虽然厨房少了很多东西,但是徐晤意外发现那几瓶草莓牛奶还在柜子里摆着,只不过看起来很久没被动过了,保质期也没剩几天。 她心一动,拿起一瓶。 菜和饭盛到瓷盘里又在微波炉内转了一圈,最后完成时发出几声清脆的提示声。温度和声音重新出现在这个家里,陈放听见了,又开始感到茫然。 徐晤端着餐盘放到餐桌上,然后去敲他的卧室门。 陈放。 无人应。 吃饭了,陈放。 她的手握在门把上:我进来了哦。 门打开后入眼是昏暗的卧室,陈放侧身躺在床上,看起来像睡着了。 徐晤顿了顿,轻轻走进去。 陈放? 她在床边蹲下,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一会儿,才伸手去碰他的左臂。 但马上被他躲开。 陈放,徐晤慢慢收回手,吃饭了。 你不想看见我,那等你吃完我就走。 背对着她的身影终于动了动。 ** 餐厅里开着暖黄的灯,四处充斥着饭菜的香味。陈放走出来时,徐晤正在摆放筷子,听见动静转头看见他,似乎是想朝他笑,但那点笑意很快又消失,变成拘谨的声音:来吃吧。 陈放握拳走过去,情绪压抑在绷紧的肌rou里。 等他吃完,就让她走。 不要再来靠近他。 他以为所有情绪都被自己克制得很好,却在看到徐晤把那瓶草莓牛奶拿出来时忍不住了。 那瓶,曾经他不喜欢,却又慢慢爱上,依恋的味道。 徐晤把开好口的玻璃瓶递给他:牛奶我也热了,你 话未说完,瓶子被陈放挥手打掉。 他的动作太快,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徐晤根本来不及躲闪。 啪 一地玻璃碎片。 空气安静了一瞬,陈放也呆了数秒,最后还是抿着唇不说话。 徐晤捂着发疼的左手蹲下身子,对着一地玻璃碎片和流动的液体默然不语。 陈放看着她的发顶,各种情绪在胸口沸腾咆哮。 酸涩、愤怒、后悔、挣扎 它们像找到了突破口,争先恐后地要从他的身体里逃出来。 身体的主人也在崩溃。 在徐晤的手指将要碰到碎片的前一秒,陈放猛然俯身,握着她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 徐晤错愕地抬头看他,却看见他泛红的眼圈。 陈放 现在够了吗?满意了吗?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为什么还不走? 他连眼睛都是红的,说出来的话也像受困野兽愤怒的嘶吼。 这大概是两个人在一起后,陈放第一次这么凶地对她。 对不起,陈放。徐晤抬眼看他,再一次被他眼里的抗拒刺伤。 是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你,我以为,这样子就能报复他们。 陈放,对不起 所有话到嘴边只剩下道歉,即使,迟来的道歉再多也无用。 可是除了道歉,她还能说什么呢? 你走吧。陈放偏头不愿意再看她。 徐晤咬着唇,没动作。 我不走。她突然说。 我不要走,陈放,你让我在这陪你好不好?她的声音也逐渐趋于哽咽,伸手想要牵他,悬在半空最后还是没有勇气。 我做错了事,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话音才落下,陈放突然捡起一块碎片,紧紧握在手心。 陈放! 他将流血的拳头举到她面前:还不走?你就不怕我也有病?不怕被我传染? 徐晤在这一刻明白了他内心的恐慌。 他们说,陈放的爸爸杀了人。 他们说,陈放的爸爸有艾滋。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在各种被粉饰了真相的谣言中,陈放的爸爸是个怪物,而陈放,是个小怪物。 仿佛作为那个男人的孩子,陈放也承袭了他的不堪和罪恶。 连血液都是脏的人,没人想靠近。 不是的。徐晤垂在身侧的手一颤,马上拥住他,声音坚定:不是的! 我骗了你,但是我喜欢你。 因为你是陈放。 我喜欢陈放。 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 有鲜血不断流出来,滴落在地上又和那些粉色的牛奶混在一块。 红和粉,像他和她,像他们的愤怒与难过。 徐晤抱住身体僵硬颤抖的陈放,左手下滑,包裹住他的拳头。 两只手被鲜红的血液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疼不疼? 她这样问着,却又垫脚亲吻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