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婚前（1）

    帝都燕京，人文荟萃，地杰人灵，永远都是那么的繁华，也永远都不缺新闻。

    天南地北的消息，都在这里汇聚交融，朝廷大事、官场斗争、边关烽火、商贸往来……种种信息，都在帝都“百花齐放”、互相争鸣。

    但眼下，不管是什么消息，都被一则新闻压了下去。那就是秦叶联姻。

    秦叶联姻，秦，指的就是自大明开国以来就“受封国公、世袭罔替”的大明第一勋贵秦国公府秦家。如今的秦家，虽不是大明开国以来最鼎盛的时候，但当代家主秦长浩同样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铁血将军，在其带领下，再凭借秦家的深厚底蕴，仍然是国朝首屈一指的顶尖世家。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秦长浩还是当今泰昌帝的便宜妹夫，张太后最宠爱的女儿、泰昌帝最疼爱的小妹，江陵长公主，正是他的妻子。两人共育三子一女，俱是郎才女貌、人中龙凤，其日后家业之兴盛，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至于叶家，同样也是追随明太祖打天下的老派勋贵，虽然起初不及秦家的位高权重，但架不住“家族代有人才出”，家世也是蒸蒸日上，特别是当代家主叶瑜，更是文武双全的天纵之才，特别是早年以3000甲骑收复西域的壮举，更是堪比汉之班超、唐之王玄策。此后官位亨通，历任太尉府左都督、右都督，执掌军令大权十余年，如今虽是离开了太尉府，但官爵却是更进一步，封爵寿昌郡公，官拜兵部尚书，近日又授予东阁大学士的头衔，可参与内阁决策，可谓是位高权重，单论实权，已是国朝勋贵中的第一人，即使以秦国公府的尊荣，也是略逊一筹。

    这两家，可算得上是如今世家中的翘楚，尤其两家家主，一人官拜镇东大将军，执掌京城12万宿卫禁军，一人为内阁大臣兼兵部尚书，都是位高权重的朝堂大佬，这两相结合，那还了得？！

    这倒也罢了，若只是如此，这件事更多还是影响的帝国上层，对升斗小民来说，最多只是个谈资，但问题是，这联姻的当事人，一人是风头正劲的青年进士，文采风流，风度翩翩，是第一流的人物，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前途不可限量。另一人，虽深居简出，长年默默无闻，但自其年前出现在秦国公寿宴上以后，其美貌才情便开始为人称道，并与昌平王府家的咸宁郡主陈佩萱并列，被人誉为“燕京双妹”。

    除了这些之外，令这场婚事举城轰动的，还有两个关键“引爆点”。

    其一是新郎秦三公子在月前竟因事坠马，虽经抢救，性命无忧，但却伤了神智，如今竟只能躺在床上，毫无知觉，宛若“活死人”，而得知这一消息后，他的未婚妻叶三小姐不仅没有悔婚，反而矢志非君不嫁，甚至甘愿提前嫁入秦家，在其央求下，这才有了这场即将轰动全城的婚礼。

    其二便是新娘子叶三小姐因母早丧而长期脱离贵族交际圈子，只是最近才开始出现在社交圈，并很快赢得了“燕京双姝”的名号，只是近日来，随着婚礼将近，叶家访客增多，有关叶三小姐的惊人美貌的传言也是愈传愈广，而对其赞誉也越来越盛，不过几日，就由“燕京双妹”变成“燕京明珠”，继而由“燕京明珠”变成“当世明妃”“玉西施”，至于私下里，更是有好事者直接将之称为燕京第一美人，乃至天下第一美人。

    天下第一美人品行高洁，即将嫁给曾经风光无限、如今成为活死人的未婚夫，这样的新闻标题，在还没有遭受后世信息轰炸的古典社会，足以吸引从上到下所有社会阶层的目光了。

    正因为这些原因，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成为燕京城百万居民闲谈杂乱中的热门话题，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时至黄昏，一行骑士快马加鞭的从宣武门进入京城，他们各个装束整齐，干练有素，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但进入京城后，却丝毫不做停留，就这么快马加鞭一路径直赶往寿昌公府。

    “吁吁吁——”当先的一名骑士几乎冲到寿昌公府的偏门上，才喝令止住了跨下的骏马，也不等随从们跟上，就迈开大步，急匆匆的朝门走去。

    看守偏门的小厮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忙上前两步准备将人拦下，不过还没等他伸手，便听到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没眼力劲儿的兔崽子，没看到是二少爷吗，还不让开！”

    年轻的小厮慌忙止步，回头一望，便见一个身穿青袍的白发老者正疾步朝这里走来，待看到前面急着闯门的下马青年后，顿时热泪盈眶，几步上前，抓住青年的手就不松开，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是青年先开了口——

    “江老，您身体还好吧！”

    “你，你是……二，二少爷，啊呀，是二少爷，你，老奴可把你给盼回来了！”老人家总算是说出话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流泪，真真是老泪纵横，却舍不得抽出手来擦一擦。

    见到老人家如此动情，青年，不，应该说是叶家二公子叶演，也是百感交集，一时竟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意思。

    与秦家一样，叶家家主叶瑜膝下也有三子一女，其中长子、次子和女儿都是由正妻秦氏所生。长子叶泓，今年23岁。他虽是叶家长子，天然的寿昌侯世子（现在已是寿昌公世子），日后必然是要袭爵的，但却倔强的日夜苦读，于4年前的恩科中二甲进士，凭自己的本事走上了文官之途。其父叶瑜对自己儿子的“独立精神”倒是赞赏有佳，任凭其折腾，而丝毫不予干预。也因此，叶大公子的仕途只能说是“平平淡淡”，在六部观政一年后，下放到静海市舶司任监察御史（正七品），一干就是3年，直到现在，依旧在距离京城200多里外的静海郡做他的七品官。

    至于叶二公子叶演，今年20岁，性格佻脱，任侠纵性，视名利如粪土，他大哥虽然不屑于承袭父荫，但好歹还凭借自己的努力走文官仕途，他倒好，不仅对袭爵无动于衷（因叶瑜经营西域的功勋，叶家很早便拥有寿昌侯和致远侯两个侯爵爵位，当然，现在是一公一侯，也因此，作为嫡子，叶泓与叶演都可以承袭一个爵位），对当官更是兴致乏乏，在18岁考中举人后，便行走江湖，一边游历一边行商，他虽无意仕途，但脑袋实在是聪明得很，一路行商本是为了赚取旅费，结果凭借叶家的名头和他出色的头脑，竟将商事越做越大，不知不觉间已成为身家过百万两白银的大商贾。在雄厚的财力支持下，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的叶二公子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在士林，是诗酒风流的才子名士，于江湖，是任侠好义的“赛孟尝”。

    值得一说的是，无论是叶泓还是叶演，相比他们即将嫁人的小妹，两位兄长竟都还是“单身人士”，其中，叶大公子早年是有一位未婚妻的，乃是广义伯吴成之女，4年前其进士及第后，本欲与之成婚，未想少女命途多舛，竟在婚期将近时猝然病逝，婚事自然作罢，受此事影响，叶泓也没有急着成婚的相法，这婚事就耽搁了下来。

    至于叶二公子，一来没有定婚，二来其这两年一直都在全国各地“游荡”，即使家里有意为他娶妻，也是找不到人——当然了，能允许他四处游历的“开明父亲”叶瑜显然也没有急着为他议亲的意思。

    总得来说，叶二公子的游历生活还是相当多彩，相当惬意。

    不过，这些暂时都是过去式了，当听闻自家小妹将要大婚的消息后，正在攀登华山的叶二公子当场就懵了，回过神来后也顾不得与友人告别，第一时间带着随行的十余个随从，一路快马加鞭直奔京城，一路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驿站的好马，才将将在小妹大婚之前赶到了。

    想到这里，叶演就气不打一处来——

    “对了，江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小衣竟然要嫁给秦三，可我听说秦三不是已经废了吗，还有，婚事怎么这么仓促，爹怎么能答应呢，他是怎么想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这……唉，二少爷，老奴也是一头雾水啊！”老人家跺跺脚，一脸的无奈和痛惜。

    “这么说，这事是真的？”

    看到老管家沉重的点了点头，叶演真是恼火极了。在他看来，这场婚事简直就是胡闹。直到现在，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会是真的。因为实在是有太多太多不合情理的地方了。

    他心中的小妹不是那种读读傻了的“名门淑女”呀，怎么就能答应这样的婚事呢？莫非两人见面，小妹对那厮一见钟情了？可即使如此，阿爹又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拦着？

    想到这里，他实在是再也憋不住心里面的话了：“小衣怎么这么傻？那个秦三有什么好的，这简直就是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开玩笑，爹也是，就这么由着她，真……真是不知所谓！”

    “阿爹在府里吗？你带我去见他，我要马上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