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方百計
千方百計
桑瑾口中的清凌潭,是潭靈氣奇絕的仙泉,位在南谷地隱密的偏林間。這林,遂也成了森森重兵守著的禁地中之禁地。 層層士兵見了桑瑾,執禮問了來由,便放人通行。除了森冷兵刃駭人了些,這處,實是個美不勝收的仙靈之境。林間大樹參天,濕熱的鬱林四處生苔爬藤,林徑旁小石流泉,奇花異草滿林漫開,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模樣。 桑瑾帶著白棠步行至一座方石砌出的露天大殿,灰白柱上依然覆滿綠蕨,沿徑走入,兩道高牆覆流了鏡一般的水瀑,盡頭,則是一潭幽森清泉,水色湛藍帶綠,沉不見底。潭邊,幾道石柱斜照進日光,更映照得水色寶石般發亮。 一路,桑瑾都沒有說話,直將滿心不安的白棠領到潭邊,又令人將她押進了水潭裡。 才剛說要饒她一命,總不是這麼大費周章要她溺斃在這清潭之中。白棠閉住氣忍著,潭水冰冰涼涼,觸及她還痛著的臉頰,竟很是解疼,讓人起落按了幾回,桑瑾看她的臉色,又多了幾分笑意。 「meimei這張臉,委實出落得別緻。」桑瑾令人退了開,緩上前俯身撫上了白棠一張光潔如昔的面頰,似乎很是滿意。 男人麼,不是江山便是美人,兩者得兼,要他出手的機會更大了不少。 讓桑瑾撫過臉,白棠一點不痛,她詫異地伸手摸了遍雙頰,一片烙傷竟全收了乾淨,那潭水?然她驚詫不過片時,又隨即領悟,桑瑾這麼療了她的臉,自然不是為她了。她急急一跪,磕了幾個頭道:「娘娘,求您幫幫白棠,白棠進谷原只是為了花門本經。」 「meimei,妳頻頻嚷著本經,究竟誰能幫妳,月盟大概不知道,陪練那經,一有不慎即是賠命,君上怎會願意白白冒險?」 賠命。白棠一楞。確實月盟對花門本經所知不多,那大幅的賭面裡,只賭她昔日造詣,卻不曾論及陪練之人。 「我自己在這裡困了十年,看遍來來去去,尋死覓活的女人,憑著認分與安順服侍君上,過得比誰都好。妳若能討得君上歡心,才保得下這條小命,月盟要兵有兵,論那花門本經,也才有點機會。」她拉起白棠,親切遞了一笑。「和親麼,這條路,jiejie走得比妳遠多了。」 「和親。」白棠急搖了搖頭。這辰家再不喜歡她,終究給辦了洛青和她的親事,這張臉甚至也給毀了,月盟並沒有要她走什麼和親的路子。 「這話本不好由妳夫君開口,山巫谷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月盟,倒很是清楚。芙柔公主,不也讓他換回去了麼。」 一向耳根子軟的白棠聽了幾句不禁有些顫抖,這烙傷,是辰夫人自行下的手,而洛青,那日殿上的確說了什麼他和那芙柔有緣,什麼兩盟結親友好。 「不不是的。」她不懂月盟那千方百計,然他們清楚說了要她設法見莫洹,洛青還說著,會在南林等她。她定了定心,將兩圈眼淚硬收了乾淨。 見這白棠生得雖美,卻似乎不太善計,暗話聽不懂,便只能挑明了。桑瑾收了幾分笑,輕拍了拍白棠一張清秀的臉。「君上的元配廢后昭虹,開罪君上,葬送了昭氏一族人,如今終日幽居求死不能。妳若還掛懷月盟,得多忍讓。想留著命,要練經,要出谷,都得看君上臉色。」 看莫魁臉色,漸漸聽懂了桑瑾的話,白棠忍不住微微發顫,望著桑瑾,她卻又有些不解。「娘娘何以,要幫我。」 這莫魁的谷后,正想著要把女人送到夫君身邊去。 「妳我,同船一命。」桑瑾回望著她,一雙目光倏然顯得凜冽。「沒有人相信礦藏那鬼話,只要妳肯合作,妳想見的人,我巴不得讓妳見到。」 聞言,白棠一震,她說的人。 白棠不敢明著問,轉眼,桑瑾卻又恢復了和善的笑意。「我讓人帶妳回殿打扮,君上不是個太和氣的人,進了谷主殿莫要逆他。」說著,她向身後一為首侍女吩咐了,侍女便上前接領白棠。 望著白棠離去,桑瑾目光沉沉。十餘年來,她等著,終等到這離復仇最近的一次,她絕不能失手。 南林那頭,洛青,則帶著莫芙柔奔馬回了營,又讓苑隼領下去安了帳守著。 見了洛青,辰昕總算落了顆大石。「如何?何故帶回莫芙柔?」他想,莫魁並不是個樂受要脅的人,帶回個莫魁不重視的人質並沒有幫助。 洛青心情差得半句不想多言,只道:「她身邊有桑易的姑娘。」 他帶回莫芙柔,本只是想不著痕跡地應了桑易之託。那莫芙柔本也是個聰明人,隨身兩個婢女之中便帶上了霏霏,要洛青承諾她安危。現下她交還了霏霏,他們可謂兩不相欠。 「照你之言,這公主不好拿來威脅莫魁,卻終究是個能隨時回谷的,不定有些用處。」辰昕瞧了洛青一眼,道:「得與她談幾句。」 於是,二人來到莫芙柔帳前,一入簾,辰昕逕自一臉狠冷地在帳內坐了下來。 莫芙柔見了二人,立時起身持了個戒備神色。「做什麼,人也給你了,離我遠些。」 辰昕看了她一眼,卻淡淡道:「妳這身衣裳,要自己除了,還是我們幫妳。」 聞言,洛青一楞,莫芙柔大怒,抽了簪便抵上頸子。「還不了人我爹。」她話還未說完,手上簪子倏然讓辰昕揚手送了只暗器打落了。 「人綁了。」辰昕冷向後頭苑隼一令。 苑隼一向以辰昕多謀,雖不認為他真想要那公主,仍是依令上前,幾下制下了莫芙柔,大綁在椅上。一旁婢女慌得不知不所措,連忙大跪在辰昕跟前,惶惶哀求了起來。「求求您放過公主,奴奴婢。」 莫芙柔怒道:「不用求他!」 倒還有些骨氣。辰昕嘴上仍持著狠勁,冷笑道:「當真不求?妳爹不護妳,骨子便得放軟一些。」 這公主想來不懼刀槍,人卻非要窮途末路了才肯說點什麼實話。 「無恥!」莫芙柔怒瞪著他,喊道:「你要為非作歹,我哥哥定踏平你烏爾。」 「哥哥。」辰昕淡淡道:「就憑你那受咒詛的哥哥。」 莫芙柔冷冷一笑,道:「好個月盟果然別有居心。可惜,二位怕是要失算了,白白賠了夫人。」 「把話說清楚。」洛青一怒陡然出劍柢上了她。 莫芙柔見了劍底氣倒上來了,她回瞪洛青氣勢半點不輸他:「我哥哥從未受過什麼咒詛,不會為你那白棠冒性命之險陪練什麼花門本經!」她冷笑一聲惡狠狠道:「好好求我,放我回谷,我還能考慮救救你那白棠。」 「妳!」洛青一聽頓時亂了方寸,若是莫洹沒有理由幫,白棠還能有何活路。 辰昕卻只一步掐上她頸間,冷冷道:「回谷是休想。白棠死了,妳也不會好過。妳無恥父親所作所為,月盟定加倍還報在妳身上。」 甩了手,他朝洛青使了個眼色,連步出了帳。 「你聽見她說的話了!」洛青走不了幾步,急急攔下辰昕。 「片面之言,不定只是她想回谷的說詞。」辰昕按捺了洛青,忖著道:「往好處想,她哥哥有些能耐是真。」 辰昕且道如今只能將且等著,冒然放了莫芙柔才真是亂了陣腳。洛青別無他法,頹然回了帳。 帳裡餘存白棠淡淡的幽香,那銅水盆還靜靜擱著,架上披掛了她換下的衣裳。他想起早上,白棠與他拜別的身影,一顆心痛得宛如碎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