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虐
凌虐
<第二章 凌虐> 記憶裡,許然最後一次流眼淚是十二歲那年,他自己一人吹熄了藍色的蠟燭。 父母各自為各自的事業拚搏,總是告訴他要賺錢養家,然後他們慢慢毫無交流,然後不再相處,然後爭吵,然後反目...... 然後,他深切的了解到哭是最沒用的行為。 再然後,他熱情明媚的夏天來了,再也不曾有過流淚的念頭。 直到今晚。 許然自己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哭,他只知道信裡頭每一個字都充滿感情地凌遲他。一字一刺,一句一刀,心胸痛得血rou模糊般無法呼吸。 [許然, 希望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不會過得太久,畢竟我在這屋子裡一個人等了很久,想了很久,才下了這個決定。 到底是什麼時間開始,我們只剩下爭吵和執拗呢?想起來,大概是因為我一直以來都在纏著你不放。 其實你並不愛我,你只是需要一個人隨時在這裡等你。 而我,剛好纏在你面前告訴你我能做得到。 我以為自己真的不需要你的愛情,不在意你的態度,不渴求你的關注,我以為自己只要在你身邊就不怕孤獨和寂寞。但原來,我太高估了我自己,原來我根本做不到。 這三星期一個人在這裡,我都不知道這裡到底還是不是一個家,還是只是一個暫住的地方。每次孤獨地在想你在哪裡,和誰一起,正在做什麼,哪個時候回來,都令我覺得自己快要瘋掉。可是,你現在都懶得解釋,只認為我任性,我多疑,我無理取鬧。 許然,我其實只想你知道,我不是一隻被養在這裡的一只小動物,每天搖尾擺頭的等你高興才來看兩眼。我也有感情,我也有情緒的,我也會怕孤單寂寞的。 這一次,我們三個星期沒說過一句話,見過一次面。這樣的冷戰我已經不知情怎樣停止了。我累了。 我相信,這種無休止的爭吵和冷戰不會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假若我們都不作出改變,只會一直傷害彼此,誰都不會好過。 這些年來,謝謝你,你曾經給過我希望和幸福。 離婚書已經簽好,你什麼時候有空就交給律師處理,讓我們把錯誤在這裡結束吧。 衷心祝福你找到你真心愛的人。 夏子涼] 直到信上最後的那令他心痛名字映入視線,才結束這場對他史無前例的凌虐。 一下子從滿腔怒火掉進冰冷的黑暗和痛心,許然抖震的手揑皺了信,視線從模糊開始變得失去焦距。 他不愛她? 許後緊皺眉心,無力地往後跌坐在餐桌椅上,光潔的餐桌反映出他刷白了的無神冷臉。他從來然沒有想過自己不愛夏子涼,也沒想過突然有一天暖暖會離開自己。 打從廿歲他第一次見到青澀開朗的夏子涼,他的生命就沒有缺少過她。 被那温暖的小夏天在英國校園追著跑的日子沒有一天感到無聊,在大學交往兩年的時光也是愉快無憂的。後來心裡認定了這個人,就在歐洲領証結婚。再加上結婚兩年,他最快樂的八年人生裡,夏子涼就成為了理所當然的一部份。 現在,他的人生怎麼會突然硬生生的缺少了一塊? 長期的工作壓力加上突如其來的巨變,令許然頭痛得無法思考。 就這樣呆滯的坐在冰冷的大廳,他驚訝的發現,屋子裡所有屬於夏子涼的東西都消失得像煙一樣。要不是他曾經買給他的東西可憐地堆在一角,他還得懷疑那熱情洋溢的人到底有沒有在這家裡生活過。 不對。 暖暖說得對。 沒有面對問題,足足快兩星期沒有回來的人是他。 把這裡弄得家不成家的也是他......... 他以為她還是一直追在自己身後那個天真無求的小夏天,他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工作讓她養尊處優就叫幸福,他以為自己給予她的一切都很好,他以為.......... 他以為。 無可力抗的悔疚洶湧的襲來,伴隨著夏子涼留給他的一室孤寂淹沒了思緒,連掙扎也沒用。 不知道在黑暗過了多久,直到連外頭車流的微光也暗下來,最後的雜音都消失在深夜後,壓在胸口的痛才稍稍的緩下來。 吁了一口氣,許然這才慢慢的鬆開一直揑在手裡的信,看到上面的日期。 三天前。 原來他的夏天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他這麼久了...... 久到現在該去哪裡追回來都不知道。 -------------- 天開始微亮,這夜過得特別漫長。 男人靜下來想,每次吵架,從來只要給夏子涼時間冷靜下來,她就會消氣,所以許然隱隱有種錯覺覺得這不是事實,再過幾天,他的夏天氣消了就會回來。 而在這裡最有可能知道夏子涼在哪的只有一個人。 於是撥開手機,他找出唐晞的號碼撥過去。 電話響了,但卻沒人接。 他按捺住快要爆發的急躁和不安情緒,又再撥了兩通電話過去,但仍然是被轉到語音信箱。 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就覺得唐晞一定知道夏子涼在哪!但唐晞就是故意不接自己的電話!! 喂。在第六通電話快響完前,一道沙啞的男聲接通了電話。 唐晞呢?忽略另一邊那男人充滿情欲的聲線,他盡力壓抑著怒火。 我們在忙。嘟------------!沒等許然答話,電話就被掛掉了。 他愣了一下,罵了句髒話,被火上加油後又再撥一次電話過去。 童可念!叫唐晞聽!!!這次沒等對方先說話,他在電話接通後就馬上吼過去。 我在聽。這次換了另一道微微喘氣氣的女聲,誰也聽得出他們正在忙什麼。 "暖暖在哪?"他掩不住急躁地問。 "我不知道。"唐晞回過氣來,冷冷地回答,"她不應該在你那邊?怎麼來問我了?" 這都大半夜了,你該不會又是從哪個酒會飯局惹一身臭回家吧?沒等許然回答,唐晞又忍不住再刺了兩句,哦,那應該不算你的家吧? "她不見了。"許然無視了唐晞的說話,握緊手機,有點不知所措。 他以為唐晞會知道夏子涼的行蹤,甚至可能人就在他們那邊,只要像往常被罵幾句就好。這經驗他多的是,也自問很會應對了。 可看情況卻不是,但夏子涼的信令他完全失了方寸。 "喔,是嗎?"唐晞還是冷冷地反問,沒有像往常的激動。"那怎麼辦,要報警嗎?" 電話另一邊的譏諷語氣令許然很不舒服,同時也令他覺得夏子涼根本就躲在他們那邊,要抓他的夏天回來就跟平常一樣容易。 "唐晞,別鬧了,讓我跟她說。"揉一揉整夜沒合上的雙眼,他疲憊地合上眼睛。 "我說了,我不知道她在哪。"想到了好友最後的來電,她的語氣加重了點。"你信不信隨便你,反正暖暖不在我這裡。" 其實,那晚夏子涼打電話給唐晞,她隱約是聽到公車廣播是往機場方向過去的。 她沒有戳破她的行蹤,也不打算阻止。 她和夏子涼還有童可念和電話另一頭的孽緣是在英國留學認識的,歐洲他們不旦熟悉,也很安全。夏子涼說想要出去走走,那裡真的是個最好的選擇。 不過歐洲如此大,國家如此多,她要去哪裡散心就不知道了。只能肯定的是,她絕對不會回到會想起許然的英國。 唐晞嘆了口氣,為正在遠方他鄉療情傷的好友感到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