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明天见,顾延。
04.明天见,顾延。
何冰看了眼那个毛绒零钱包,白色的,上面绣着小兔子圆圆的眼睛和鼻子,兔子脸颊红红,两只耳朵支出来。 的确是她的东西。 为了让这个钱包显得更可爱,兔子脸颊的两坨红还是之前她拿思思的腮红画上去的。 不知不觉,何冰的注意力从钱包移到了顾延的手上。 他的手关节粗大,虎口处有条很深的疤,指尖和手背也有。昨晚她坐在副驾驶也仔细看过他的手,只知道他的手型很好看,当时车上光线暗,她并未发现这些伤痕。 这样一只粗糙的手拿着个毛茸茸的卡通钱包,画面有些违和。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顾延食指指尖往里缩了一下,把掌心那面朝向她。 何冰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什么,没接过来钱包,而是直接拉住他的手腕,笑着说:是我的。进来说吧。 女孩这个举动太过自然,倒是让顾延有些猝不及防。 不用换鞋,直接进就行。何冰说完,径直走向厨房。 顾延站在门口环视一圈,很明显的出租房,房子很小,几十平的样子。印象里女孩子杂七杂八的东西应该不少,可何冰屋子里挺空的,玩具装饰品什么都没有,所有物件规矩摆着。 冷冷清清的。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思绪被身后的声音打断,顾延开门接过来外卖,和送餐员说了句谢谢。 何冰刚好这时候从厨房出来,把倒好的两杯水放在餐桌上,她说:外卖到了?正好,你吃了没?咱们两个一起吃。 顾延走到餐桌旁,把外卖和零钱包都放在上面,抬眼,撞进一双清澈眼眸里。 你坐啊。何冰见他没有留下来待会儿的意思,问道:你还有其他事吗?还是不爱吃,嫌外卖不卫生? 她仰头看他,女孩从容的神态,让顾延那些出于礼貌和不熟悉的顾虑全部消散了,他不想辜负她的好意。 他坐了下来:你吃吧,我在这儿坐会儿就行。 你看着我吃,我多不好意思。何冰特热情:一起吧,东西太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何冰话都说到这份上,顾延也不好再拒绝,好,谢谢你的招待。 不用谢我,外卖是思思订的。何冰把外卖一盒一盒从包装袋里拿出来,再打开。她动作停顿下,看向他,思思是谁,你还记得吧? 顾延点头,你朋友。这屋子看着不像两个人住,他又问道:她不跟你住在一起? 何冰解释:思思跟她男朋友住,昨天和她男朋友闹了些矛盾,来这儿住一晚。回忆起昨晚的事,何冰抿了抿唇,说道:她平时不那样。还有昨天晚上,很谢谢你。 顾延说:没什么的。 说话间,菜摆好了。两荤一素,一盒米饭。何冰拨了一半的饭给自己,剩下的给顾延,又把水递给他一杯,然后坐到他对面。 这家外卖确实做的好吃,就是和其他外卖的菜一样,多油多盐。何冰夹起来一筷子往白饭上压压油才吃,吃了几口,饭上一层红油。她吃的腻了,放下筷子,拿起水杯喝水。 何冰看向顾延,他吃饭没自己这么磨蹭和矫情。他吃的很快,大口吃饭,咀嚼时下颚摆动幅度也大。吃相称不上文雅,可并不难看,和他大气的五官很衬。 看了一会儿,何冰目光下移,他还是穿着昨天那件黑色外套。 顾延。她叫他。 顾延刚好吃完,放下筷子,抬眼与她对视。 何冰说:你不热吗。 不热。顾延回答。 你昨天在天空花园等到人了吗? 何冰也是想起来什么问什么,看见他这件外套自然而然地想起在酒吧里瞥到的他的背影。问完连她自己都觉着这问题奇怪。 没有,他临时有事。顾延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等人? 何冰说:我是天空花园的服务生。昨晚,我在酒吧看到你了。 只是背影。 你没注意到我,可我却记住你了。 后面的话,何冰没说。 听她说完,顾延很多疑问也就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她那么晚还一个人在酒吧一条街上,为什么在不相识的情况下她愿意相信他;为什么她对他好像有种天然的好感,他都明白了。 至少,向他求助时,对她来说,他不是全然的陌生。她关注过他。 虽然这份好感来得也有些莫名。 顾延也没接着往下问,而是说:今天去上班吗? 嗯。 几点? 四点。何冰问他:你今天还会去吗? 不会了。 他本身不是很喜欢那种地方。 顾延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快到三点了。他说:你慢慢吃,一会儿我送你去上班。 我吃完了。何冰说。 顾延看着何冰面前的餐盒,她根本没吃几口。 你不再多吃点?时间来得及。 我何冰实在没什么胃口,扫一圈桌子上的菜,xiele口气,开始收外卖盒:真饱了。 顾延见她这样子,无声地笑了下。他下意识地掏外套口袋拿烟,考虑到何冰,攥了下烟盒,没拿出来。 何冰的眼力见都在酒吧里练出来了,顾延一系列动作她看在眼里。 你抽吧,我不介意。她把外卖盒的盖子放到他面前一个,烟灰弹在这里,你等我一下,我去化个妆。 她周到地给了他空间,烟灰缸,和一个合理的离开理由。 何冰走开后,顾延拿出烟盒抽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点燃。 深吸一口,然后吐出浓重的烟雾。 思绪随烟雾弥散。 何冰在洗手台前站了一会儿,把头发扎起来,揉了揉脸,开始抹面霜。她不经常化妆,东西不多,只有面霜,防晒,眉笔和润唇膏。她平常都是把这几样涂一遍就上班了。 何冰讨厌化妆品的黏腻感和妆后的假面感,她习惯把最本真的那面展示给人看。 美和瑕疵,都被直观地看见,爱憎由人。 脸和心都是。 何冰化完妆从卫生间出来,顾延也已经把桌面清理好了。 他挺背坐着,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 何冰对他说:我好了,咱们走吧。 顾延打量了她一遍,问:你不换身衣服吗? 何冰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她今天穿得很清纯,顾延想起昨晚的何冰,紧身黑t,暗红格裙,第一眼见就用细长的胳膊缠住他叫他亲爱的,像个持靓行凶的妖女。 看懂她的眼神暗示他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在勾他,而是在向他求救。 她今天又穿了短裙。 顾延提醒她:何冰,你这样穿,晚上不安全。 何冰明白顾延指的是她被那几个混混尾随的事,她说:昨天是意外。你放心吧,我有同伴,我们下了班一起走,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 顾延感觉何冰没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 不只是昨晚的那个意外,何冰工作的地方本身就鱼龙混杂,太惹人注目了不好。男人更了解男人,其他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里想的什么他能猜到。 顾延不知道该怎么跟何冰解释这一点,于是说:还是换条长裤吧,会冷。 何冰说:没事,我不怕冷。 她坚持,顾延也坚持:去回卧室换一下吧,我在门口等你。 何冰最终妥协地朝他点头:嗯,我多穿。夜里风的确凉。 顾延起身走到门口。过了一会儿,何冰从房间出来,手里拿了件外套,边走边低头整理包链,裙子没换。 顾延: 这就是她说的多穿点? 何冰猛然想起餐桌上那个零钱包,折身回去把它带上,对顾延说,这回咱们走吧。 顾延没再说话,跟她一起下楼。 道上车不堵,很快就到了玫瑰路。顾延往里一拐,把车停到天空花园门口。 她该下车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是不是经此一别,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想到这里,何冰有些怅然。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零钱包,其实这里面没什么贵重物品,就几块钱,还有昨天路过化妆品商店买的一支润唇膏,加起来都没有顾延的油钱贵。他还是给她送来了。 你打开看里面有什么东西了?何冰问。 顾延看了眼那个钱包,嗯了一声。 他打开了,但里面都装的什么他没看全。 上午顾延刚发动车子就瞥见车后座有团毛茸茸的东西,刚开始他还不知道这东西是钱包。他拿过来,看见兔子耳朵后面有链条,里面捏着像是装了东西的样子,他打开想看看里面东西能不能让他想起来什么,拉开一角忽然记起昨天晚上那档事,就把拉链拉了回去,开车往何冰住的地方去了。 未经允许,这样总归是不好。 我跟你道歉,我 见他要解释,何冰连忙说: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她把里面的润唇膏拿出来:这个,你用过吗? 唇膏小小一只,粉色的,上面印着一行英文,LOGO旁边还点缀了几个水蜜桃图案。 顾延顿了下,我没动过。 你会错意了,我是问,你以前用过润唇膏吗? 没有。 何冰看了看他有些发干的唇,那送给你吧。这支是新的,我还没用过。 我用不上。顾延说。 你试试嘛。水蜜桃味儿的,很甜。何冰把润唇膏塞进他手里:总之挺好用的。 这东西太小女生,给了他他也不会用。可看着何冰满怀期待的眼神,顾延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把东西放在口袋里,对何冰说:谢了。 何冰冲着他甜甜一笑,看她笑,顾延也不自觉地扯起嘴角。 顾延。她叫他名字。 嗯? 你明天也来找我好不好? 顾延沉默片刻,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你吃饭。何冰说。 顾延推辞:不用麻烦了。 何冰依然坚持:不麻烦,你昨晚帮了我那么多,我都没好好谢谢你。 没关系,今天这顿就够了。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至于她这么客气。 那怎么行?哪有用外卖答谢别人的?而且今天也不算是我请的,是思思请的。何冰想了下,要是太过正式他应该也不会来:就在我家,我给你做,很简单的饭菜,你不嫌弃就好。 顾延看何冰这架势,好像非要她自己有所表示了,心里才能过意得去似的。 他没再推拒,答应了下来:好,明天我去找你。 何冰简直太开心了:那就这么说定了!还是今天这个时间,你过来。 嗯。 明天见,顾延。何冰浅淡地笑了下,路上小心。 说完,她下车,留给他背影。 直到何冰走进酒吧,顾延才收回视线。他手伸进口袋里摸烟盒,手指碰到了那支润唇膏,他直接把两样都拿出来。 顾延点了根烟,透着烟雾,把那支润唇膏转圈看了一遍。 明天见,顾延 可能何冰自己没发觉,她说这话时,脸红了。 样子跟她钱包上那只兔子挺像的。 顾延低笑一声。 就是个小姑娘。 一支烟抽完,他开车往回走。 天边残阳西坠,云影浮动,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缓慢,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