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头
硬骨头
S市的气温一直都在降。
最后一场秋雨过后,也不温吞了,温度直接骤减,一降起来就收不住。
一夜之内,校园内涌出不少穿棉服的同学,连前些天还穿着短袖的男生都向天气认了输,老老实实穿上了长袖。
所有人不得不承认,冬天真的来了。
天气冷到姜珀需要围上围巾保暖的那天早上,她在实验楼下见到了周竞。
蹲着打游戏,搓搓眼睛,还浑浑噩噩着,困得直打哈欠。
不知道第几次的偶遇了。
周竞毫不遮掩的追求闹得课题组上下都知道,连韩明都打趣过她,说小伙子很执着啊,下雨还来。
姜珀看周竞一眼,没停留,径直从身边走过。
目标人物出现,周竞醒了大半,赶忙退出王者起身跟上她脚步,像明星出机场时围堵的记者塞话筒一般,并肩走的同时递给她袋子。
带着吃啊。
她走得快,不搭理,周竞急了,下意识一把拉住,姜珀!
姜珀淡淡看他一眼。
......学姐。
她的视线继而下移,停留在被他抓住的手臂上,周竞抖一下,松了手,而姜珀继续往前走。
我说过我不喜欢这样。
哪样?
周竞摸摸脑袋,看手里热腾腾的早餐,挺无辜的。
你不吃的我都没买,无糖豆浆和鸡蛋金枪鱼三明治。都轻食,吃不胖。
小把戏太幼稚,姜珀看透不说透。
别再把时间花在我身上了。
见她不吃装傻充楞这套,周竞终于正经了一点。
嗯,这是我的事。
是你的事没错,可是这样很没意思,我对你没感觉。
感觉可以慢慢培养。
培养?
姜珀停下来,你在一厢情愿什么?我说过不止一遍了,你这样总来堵我让我很苦恼。我最初觉得你挺可爱的,别让我对你的好感耗光,行吗?
不行。
姜珀看他一眼。
哎!学姐你别走啊。
我不走难道要在这里继续接受你的死缠烂打?
姜珀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但周竞竟然没觉得多生气。
最多只是懊恼。
坚持有一两个月了,还是这么油盐不进的,连微信都没能加上。
从小到大,他的情路一直顺畅,喜欢谁,对方不出两周就能喜欢回来,没受过挫。昂着脑袋,难免不服气,外面追我的女孩很多。
所以呢?
所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抵触我。
外头寒风直刮还堵着不放人走,姜珀闭了闭眼。这神态放周竞眼里显得格外怅然若失,加上一些耳闻过的传言,他不由猜测,我是不是我长得像你某个前任啊?
姜珀无奈。
多看书,少看狗血剧。
嫌我学习差?
你成绩好我也不喜欢。
你心里有人吧?
有我自己。姜珀说完,伸手按了电梯键。
周竞反应迅速,双击两下取消楼层。
就算有人我也能等。
已经二十出头,五官都长开了,可心智还是个小孩儿,不把话说揉碎了喂给他,他就不会意识到问题所在。她抱臂,转过去直面他。
那你能等多久?
周竞一下被问住,但不以为意,就,很久啊,反正肯定会等到那一天。
你还挺自信的。
自信又不是坏事。
对,但你的自信是那些喜欢你的人给你的底气,在我这儿不管用。
你喜欢我什么?不过是见过几面罢了,看脸的感情走不远。小时候大人不让干的事干起来特别有劲儿,你现在就处于这个叛逆的状态,说不上多喜欢,但就是不信邪。
睨一眼他手里的东西。
这家店她知道,很出名,挺远的,不提供外卖配送。
今早冷吗?以后你还会有更多个心灰意冷的时候。周竞,你执意要啃硬骨头我拦不住,我只是丑话说前面。成功了我恭喜你,失败呢,你做好准备了吗?我想你多少有感觉到,追我绝不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一件事,花在我身上的时间和精力都不会重来,食物有很多,啃骨头也许是天性,但饱不了腹,利弊我说完了,值不值得你自己掂量。
周竞被噎得说不出话。
姜珀面不改色持续看着他,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
你说我是狗啊?
那我换个比喻?
别换了,还挺通俗易懂的。周竞说,但这些话我得消化一会儿,学姐。
姜珀点头,第二次触上按钮。
等等。
周竞把早餐塞到她怀里,我不吃这些,你不收我也是扔垃圾桶。
姜珀手心一阵热乎。
都还是暖的。
顶着寒风去买也算是有心了,姜珀说谢谢,看了眼手机时间,提醒他:
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睡个回笼觉。
周竞怔怔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只是走三步回一次头,多半还沉在那番话里没缓过来神。
姜珀没再管,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红数字不停往下跳动,即将跳到1时,手机屏亮了,姜珀一看,是袁安妮发来的。
她往右划开。
聊天框顿时弹出来。
姜珀能主动打回家的电话不多,有事基本上只用文字沟通。
一听女儿有事要讲,姜云翡感到意外,虽然不清楚她的用意,但还是照她的话,一下班,没回家,而是驱车前往常去的商场。
晚风呼啸着将衣服的大毛领吹散,姜云翡走入旋转门,刚抽下皮手套,脚步却停下。
面前超大LED显示屏正在循环播放广告。
悠扬的琴声响起,城堡群高耸的塔尖有群鸟划过天际。
画面迅速下沉,布拉格广场鸽群飞起的瞬间钢琴主旋律的强拍落下,配合电影感慢放的是便衣舞者的延伸旋转。
落叶飞舞,琴声的自然滑长中,柔与力交织,镜头从立起的鞋尖向上扫,带过舒展的肩背。
再推进,秋阳为她的后颈镶上金边,乐声骤停,她回眸落下一瞥,微笑。
白天鹅的眉眼清冷。
只一秒特写定格,紧接着一段急促的柱式和弦,她踏着轻重奔跑,踩着急缓跳跃,镜头继续闪,舞步即兴,昂着头,修长的手臂飞扬再沉淀,直直往日出尽头奔去。
阳光。笃定。自由。
来自女性独有的坚韧力量,感染力极强,看得浑身都暖了,几个路过的女孩不由为此驻足,屏息。
广告里的舞者,姜云翡再熟悉不过。
软开。
竖叉。
跪脚背。
路人感叹的优雅体态,哪一样不是她亲自盯着走过来的?
现在全搬上了荧幕。
素人想要一夜登上贵牌化妆品广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唯一的解释就是姜珀在私下筹谋已久。
而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简而言之,欺骗。
理智将她堪堪钉在距离姜珀电话里指定专柜的五米开外,从来说一不二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和威胁,愤懑和震惊交织成一股难以平复的盛怒。
怒火攻心,姜云翡按捺住时刻要爆发的冲动,疾步回到车上,门一关,电话拨过去,不待姜珀开口就厉声质问她究竟何时拍摄的广告。
终于等到摊牌的这一天。
姜珀没有正面回答。
她深深吸一口气,顿两秒,像早已排演了数千次耗尽了情感,语气没有一丝该有的起伏。
妈。
我想做模特。
想过被否决。
很没得商量地那种。彻彻底底。
这都是姜珀意料之内的。
可否决还不是最后结果。
姜云翡开始清算那比被姜珀蒙在鼓里的账。
姜珀听着头大,以实验室不方便为由挂断后,姜云翡又连环轰炸了十几个过去。关机。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可以。
通讯录一长列拉下来,姜云翡精准找到字母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