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
风寒雾重,一路积雪流影,腾腾雪雾打湿了衣袂。 静夜之中,除了远处的几声犬吠与身下的蹄声笞笞外,全无声息,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方凌雪怔怔地侧头看着李策峻傲的眉眼,几度犹豫...她依然没有办法张口... 在这世上她并非孤身一人,江湖中威名远扬的青云观掌门便是她亲哥哥这件事,是她此生对他唯一隐藏的秘密。 年月隔得久远,童年的记忆如浸在风雪中,朦胧摇荡教人看不真切。 但她与李策生死相依,性命相托,他永远会是她最可亲可靠的人,她任何事都并不想欺瞒于他。 只可惜...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在一开始不曾提及,过后也就不知再该如何启齿了... 方凌雪难免有些丧气...倘若早知道他在找她,便再熬一天好了...然如今便是说什么都晚了罢。 呜呜呜...明日得去将扈三娘取来鞭尸...都怪那死人累她至此! 幸好...李策似乎也并不求她的答案,他扬响马鞭,马蹄利落,急速融入了黑暗之中。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在一座隐秘的小院前勒停了马。 小院清幽,烛火昏暗,映得人面目晦暗不清。 去休息,什么都留回头再说。 李策进了房便仰进躺椅之中,满脸疲态,一双锐利的长眸中隐着猩红血丝。 见方凌雪默不作声盯着他,他淡淡瞥了她一眼,阖上眼言简意赅冷道,厨房有水,自己去洗。 方凌雪虽极其不愿承认,但心头还是情不自禁地泛起了丝丝担忧,毕竟...她从未曾得见他会如此疲累... 原地默立片刻,略叹了口气,她摸索着出了房,寻了一圈找到厨房的位置,打了热水回房,蹲在他身侧拧了帕子为他擦脸。 我没事...别怕。李策慢慢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望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睑。 我...得到消息,已经过了一日。一觉也不敢歇,每到驿站便换一匹快马,倦了就喝酒,但到这里还是失去了你的踪迹。 不过如今也没必要说这些了。他重重吐了一口气,缓慢的语调中带着冰冷的阴霾,信我,我定会将他们尽数斩杀。 方凌雪眼眶发酸,她垂着头吸了吸鼻子,怔怔换了话题,如此...到榻上歇着呗。 活该!累死也是活该,她才不要心疼他,她才不要再为他而落泪呢! 李策仿佛如梦初醒,下巴微微扬起,点了点头,起身将方凌雪往床上一推。 床榻一沉,方凌雪自觉睡在里头,竭力给他腾出大半床位,听他窸窣解了外袍,一挑帘钩,便翻身上榻,阖目睡了。 天光已渐白,屋外风声渐重,寒风吹得窗棂咯嗒轻响。 方凌雪心事重重,没什么睡意,她默默地趴在李策身侧打量着他,他睡得并不好,眉头紧蹙,剑眉凌厉。 但五官肤色莹白如玉,如皓月清辉,花树堆雪,不见半点瑕疵... 许是任手艺高超的能工巧匠穷尽一生,应当也雕不出这样一张完美的脸吧。 也难怪会常日都嫌她貌丑了... 方凌雪慢慢探出手,温热的小手触及他的脸,复又沿着轮廓而上,将他头上束发发簪拔了。 满头青丝如瀑倾泄,半张脸隐在额前凌乱的发丝阴影下,如玉琢磨。 她慢慢地靠过去,狗屁膏药似的紧紧伏进他怀里,压死他算了,哼。 李策并未睁眼,却于暖和的锦被下,侧过身张臂搂住了她,他伸过手臂,拍了拍她的背,如同哄幼童入睡般轻道,睡。 方凌雪眼眶一热,他温热的呼吸平稳地落在颈侧,这道天底下绝无仅有的温暖气息,似乎不论她迷失在何处,他总会找到她。 而背后这一双结着厚厚一层茧子,本该是执剑的一双手,却也曾无数次轻柔地捏着筷子,为哄着年幼病重的她吃下一口饭。 他是她这漫天雪雾般崎岖人生中的暖意坦途,也是她目及处不可或缺的安全一隅! 只要与他相依,她便能获得温暖与力量。 方凌雪含着两汪泪,嘴角却微颤着渐渐翘了起来,她伸手将衾被又拉上一些,把自己与他盖了个严实,满意地闭上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