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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

    

搬家



    陈停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身上的刀口被缝合,虽然没伤到重要器官,但是当时肺部出血下她还是被抬到了急救室,过了趟鬼门关。

    警察来找过她了解情况,以故意伤害罪将男人拘留了起来。

    因为你是个陌生人,所以对那男的可以走程序起诉,估计可以判个一两年,也能申请赔偿,一般来说医药费加上精神损失费还是不成问题的,一个中年警察大叔这样告诉她。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看到在一边照顾她的被救女人,大叔走之前又皱着眉头转头补充了两句,你们这些年轻姑娘,谈恋爱得多长点心眼,识人不淑到时候苦都要自己受着了,法律都帮不了,更何况还影响其他人

    她知道大叔这句话意有所指,女人在她醒过来就说过刺伤她的是自己前男友,因为闹分手导致的男的发疯,虽然她也被打伤过很多次,但是因为有这层情侣关系,就算身上有伤痕,每次也只能当一般情感纠纷处理,对男人没多大处罚,直到这次他犯了大错。

    看到床边的女人羞愧地低下头,陈停没接话,只是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女人的不停揪着裙缝的手指。

    警察医生都默认她是这场事件唯一的受害人,但这是不正确

    根据监控,她从被刺伤到被送上救护车其实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远远低于她所构想的一个小时。虽然有所犹豫,但是在伤假的第四天她还是果断选择辞职。

    她不是个多勇敢的人,自己明白再拖下去可能又会得过且过,自我安慰,她不想失去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勇气。一翻商谈,她还是成功离了职,并确定好在接下来半个月里用电脑进行远程交接工作。

    辞职很顺畅,但是到处理感情时,她还是拉了胯。无法否认,那个男人在她心里居住了太长时间,连根拔起不亚于是一场对她的全盘否定。

    这比她想的难上太多,看着熟悉的号码,她尝试打过一大串的字却按不下发送键,每次还是一个个删掉。

    失眠了两夜,在出院那天,她还是下定决心,在心底不停默恋着长痛不如短痛,将电话拨了过去。

    住院的一周里,他们只在微信上聊过几句,她没提自己住院和辞职的情况,实际上她们平时很少交流生活,她也不想以弱者的姿态寻求同情,那很奇怪也很可悲。

    安宇在回复里也只是说到自己回了S市,下个月才回来。当时她还以为他正巧在出差,没有细问。

    直到打电话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是安宇的父亲去世了。

    在整理遗物,感觉我遗漏了很多事,筒里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脆弱,如此情绪化的样子完全是她从没见过的状态。

    虽然了解不多,但是她还是在学生时期听说过安宇是单亲家庭出身,从小都是随父亲生活,母亲很早就再婚离开了。

    亲人的离开对他的打击肯定很大,她想着,这不是个讨论的好时机。不知道是给自己找理由还是真心这样认为,或者两者兼有,陈停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将语言换成安慰,并定好下个月中旬他处理好后事回来吃顿饭好好聊聊。

    她把这个约定当做一顿散伙宴,想给自己无妄的暗恋一个体面的结局,陈停便主动提出请客,问他想去哪里吃。

    算了,来我家我给你做吧

    当对面的回答传过来,要不是声音相同,她几乎要认为说话的男人是被夺舍了。在她记忆里,除了曾经被压在料理台上做过爱,她还真没见过他进过厨房,更别提说给她一个床伴做饭。一年多来,外卖才去他们rou体交流后的消耗品。

    反正你那点钱连顿日料都吃不上,或许是看陈停呆了好几秒没回话,男人又幽幽做了补充。

    好吧,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陈停撇撇嘴,小声反驳着,没办法,我就一俗人,吃不来高级的东西,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倒霉,吃生的得寄生虫可划不来。

    出院后,婉拒了继续再接受女人照顾,她得看出来女人显然和自己一样是个异乡人,天天请假跑过来早使她的领导颇有怨言了,女人的电话从来的第二天就一直响个不停。而且随着腿上伤口的愈合,自己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自主行走,也没必要贴身照顾了。更重要的是她也不觉得女人欠自己什么,毕竟犯罪的只是她前男友,甚至连有血缘关系都谈不上。

    办完离院手续,本来想回小房间养伤,但是她住的是合租房,整个房子三个卧室,其它两个房间都是情侣,一共五个人。因为公用卫生间,她又手脚使不上力,上厕所洗澡总是多花上不少时间,给自己和其他人带来不便。一起住的年轻人避开她时就算小心翼翼地,她还是被撞到好几次。

    房东也觉得那套房和她合租的人太多,人多客厅也窄难免磕到碰到,不利于康复,便热情地问她要不要去搬去隔壁楼。

    一个男娃子的房子,是去年他父母买给他庆祝考上大学的,那男娃子平时一周也就周末回来,不会挤着你,他人素质不错,父母我也见过一面,都看上去挺有文化的。

    在房东的叙述中,隔壁那楼有个男孩房子空着,这两天正好托房东找一两个靠谱点租户赚点生活费。而且门都是用的指纹开锁,不用担心安全,卧室自带浴室和厕所,正好不来回折腾,挺适合她这种伤员养伤。

    年轻人不懂行情,房租比我少一半,我们关系好我才透露给你的,你可别和其他人说

    看陈停还在迟疑,房东又补了一句,大妹子,你看这样,你这房间给你保留一周,你要是住不习惯你再搬下来,这么好的房子,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想想条件确实不错,房东也是熟人为她着想,自己也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她就没矫情,请房东帮忙联系看看。

    加了新房主的微信,头像是扣篮的樱木花道,她有点熟悉,可又记不起来,不过20岁左右的男孩们用这种头像的一抓一大把,或许是她想多了。

    她往朋友圈转了一圈,都是关于篮球和健身,日常过的极有规律,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良的生活习惯。

    注意到他的微信名称就是自己姓名,陈停很礼貌地问候了句,王良先生,中午好

    刚按下发送键,对面瞬间回道,你好,真的很开心认识你,接着又秒撤回,改成中午好。

    随意闲聊两句,她提议看看房子,对面便马上发来不少视频,一段又一段挤满了她的对话框。

    这准备的真是过于充分

    图片和视频的信息不断更新过来,中间还夹了一句你慢慢看,房租可以再商量,不行可以再对半

    她有点不理解,这个小区的房子靠近市中心,相临两个地铁站,并不愁租,并且想来考上大学就给买房的家庭也不会在平时吝啬孩子的生活费。

    似乎意识到自己热情过了头,男生立马解释着说自己和父母闹矛盾,钱被管控了,靠租房补充一下,钱少点也不是问题。

    是个挺正常的原因,附和了两句表示理解,陈停也不想过多打听,该有的距离感还是应该要的,

    重新刷到最上面,打开视频

    男生房子的装修走温馨风,整个布置都是柔色系。

    我妈负责装修的,她最爱蓝色,这窗帘沙发都是她挑的

    也不像想象中一般丢三落四,脏乱差的男生宿舍。屋里一切被摆地井井有条,就连厨房的调料柜也码放的整整齐齐。

    我爸有洁癖,我被他折磨地都养成习惯了,我家连毛巾都要根据颜色叠,可麻烦了

    屋子里有不少花,阳台养着两横排的茑萝。

    餐桌茶几上和橱柜高低都摆着花瓶,插着几束百合,随着镜头凑近,泡在瓶里的花枝断口处都被胶带贴住,以减少养分流失。

    我爸妈都挺爱养花的,我爸天天会买一只百合,因为我妈最喜欢百合,上高中后我爸也会逼着我天天买一只。对了,你有什么喜欢的花吗?

    男生的视频配着自己的讲解,一丝不落地把每一处都拍出来,声音带着属于少年特有的清亮和活泼。

    你和你爸妈关系挺不错的,她忍不住回了句

    还可以吧,我们是一家人嘛,没几秒,男孩仿佛误会了什么,连发了几条急冲冲解释,我们这段时间关系不好,我和我爸妈吵的可凶了,已经一个多月没联系了。

    等等,我也真不是妈宝,爸宝啥的,我家什么事都是商量着来的,我其实很有主见的。

    看着男孩不停打字过来,陈停赶紧打住,嗯,我只是感叹一下,没有其他意思。,她只是很羡慕这种和谐的家庭氛围。

    确认过卧室浴室后,她对房子相当满意,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挑错的地方,租到这说是走狗屎运也不为过,更何况按月付租也方便她以后重新找工作时改住处。

    打过去第一个月的租金,两人很快约定好租住,房租还是最开始说的数,毕竟那个价格已经比周边低上1/3了,她可不想占一个小自己六岁的学生便宜。

    男孩看到她同意,立马发来几个喝彩的表情包,图片实在太沙雕使,她在脑海里自动想象出一只傻笑着的大金毛。

    找到住处,她也想快点搬家,本来想找搬家公司,但男生听说后不停发语音念叨着离这么近,费那个钱干嘛,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就当举几组哑铃。

    陈停不擅长应付这样热情的人,推脱了两句还是答应了。

    她简单打包了一下,到下午三点,敲门声准确出现,她下意识看了看手机,居然和约定的时间分秒不差。

    男孩长的高,打开门时陈停第一眼没看到脸,只看到胸部以下的身躯。

    男孩套着个灰色背心和球裤,露出的皮肤呈深棕色,大块结实,手臂小腿肌rou明显,确实和微信里的形象一致,一看就是个天天跑去健身运动的篮球迷。

    直到视线上移,她才注意到他眉眼相当深邃,鼻梁立体,头发微卷,阳光帅气但是带着些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的体貌特征。

    看到对面吃惊的表情,王良憨笑着挠挠头,我爸古巴人,我妈中国人,说着侧身走进屋。

    站在门外还不觉得,等男孩一靠近,浓厚的荷尔蒙顿时扑面而来,将狭小的客厅围地水泄不通。过于浓重的存在感,她瞬间懂了公司小女生天天对着漫画嚷嚷着的黑皮小狼狗。

    第一次见混血儿吗?,不知怎么地,男孩突然来了句。

    也不是,她小时候在十八线小县城也见过,而且在这个大城市碰到外国和混血确实不算多稀奇,只是,看名字没想到,突然这样有点惊讶

    我名字我妈取得,随她姓。,男孩眨眨眼,转了个话头,你以后多看看我就不奇怪了。

    这句话说的暧昧,但是想来男孩在学校里也不缺人追,或许是跨国家庭的风气吧,毕竟他一直表现地挺自来熟的,陈停也没当回事。

    王良预计至少有个185,比起155的她高上太多。去卧室的路上,男孩走在她身后,她能明显感到一种来自异性的压迫感,这让她不适地拄着拐杖向左侧移了移。

    随着她的动作,后面的脚步声立慢多了,距离也被拉开。

    挺心细的,她想。

    男孩确实如他说的力气大,一手一大包,还有空夹紧胳膊炫耀凸出来的肱二头肌。

    虽然已进入秋季,南方的天气还是很有热度,来往几趟,男孩灰色的棉布背心也慢慢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留下一大块的水痕。胸部和背部的肌rou被紧紧露出来,宽厚紧绷,充满力量感,晃地她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她东西不算多,离得又近,没多久她这个住了四年的地方就空了下来。

    她这时候才有一股真的要告别过去的真实感。

    看她手脚不方便,王良包办了大部分的整理工作,甚至包括把床单铺好,衣服挂回柜子,给垃圾桶套上袋子。

    这些我自己都可以自己做的,你已经帮忙太多了,她从没这么麻烦过其他人,看着男孩忙了一下午,陈停自己都脸红的不行。

    虽然王良,口头说着好好好,最后也只留了点私密的东西她自己整理,直到离上晚课不到10分钟,才叼了几片面包往学校冲。

    送别了男生,她慢吞吞移到餐桌,掏出手机点外卖。

    注意到餐桌上的花被换了一种,陈停上网查了查是火花兰,菊科的一种,话语是忘不了的人,百度上说是一种适合送给暗恋对象的花。

    红色的花瓣配上白色的玻璃瓶,有种热烈和安静的反差美。

    花瓶上贴了张标签,张牙舞爪的写着嘿,我这个房东能被打几分?,话旁边配上了一个握拳加油的表情。

    她弯弯眼角,拿起一旁的笔,在满分处勾了个圈,想想又划掉,重新勾了个90分再贴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