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三位贵客已经走了,家中的气氛已经降低到了冰点,沉闷,压抑。 mama在哭泣,爸爸站在窗前,背对着所有人,从不抽烟的他竟然抽起了烟,每吸一口,就被烟呛得直咳嗽,阳台灯光未开,父亲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中。 爸,您别抽烟了。方思楠终是打破了原有的寂静,夺过他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将这恼人的烟气熄灭。 方建栋抽了一根烟,在餐桌上初始的迷茫愣怔终是化作一股股沉痛的怒意,他压抑着怒气转过身,很好,他的好儿子还坚定的拉着常远手! 方建栋走到方思雨身边,用平淡似冰的话质问:餐桌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方思雨迎着父亲冰冷震怒的目光,眸光坚定:我爱常远,希望父亲能够同意。 你立刻跟我来书房。 常远看了眼方叔叔的背影,有些惶恐不安,紧紧握着小雨神老师的手不松开。 阿远,别怕。方思雨温柔而笑,这一笑,足以让千树万树梨花绽放,我会和父亲解释清楚的,思楠,在外面好好陪着mama和阿远。 嗯,哥你放心吧,你进去和父亲好好说,不管如何,我永远尊重哥哥的决定。 方思雨进了书房,方建栋坐在办公椅上冷漠开口:锁门。 方思雨锁了门,看着父亲疲惫的面色,长呼一口气,主动开口:爸,今晚,我想跟您好好谈一谈。 你说。 父亲竟然肯听他说话?方思雨有些不可思议,抬眼看了眼父亲,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家庭,父亲就是专制统治,若这事放在五年前,父亲定是不肯听他说废话的,直接搬出藤条来解决此事。 爸,首先,我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我有追求自由、幸福、爱情的权利,这是任何人左右不了的,即使是您,生我养我,也没有资格控制我、左右我,甚至逼迫我。 第二,同性之恋又如何?我喜欢的只是他这个人,和性别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相爱,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既然双方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又为何不能在一起? 说完了?方建栋缓缓站起来,面无表情地问。 完了。 啪!方建栋扬手将一巴掌扇向方思雨脸颊。 方思雨踉跄后退一步,耳朵嗡嗡嗡直响,大脑一时供氧不足,眼前甚至都有些黑暗。不料,又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颊上,方思雨艰难地扶住办公桌,他感到嘴边有温热的水汽流下来,指尖轻轻一点,摊开一看,嘴角溢出一个嘲讽的笑,呵,原来是血。 常远和方思楠听到声响,在外面焦急地敲门。 全部都滚!方建栋怒吼一声,接着一脚踹在方思雨右腿膝腿处。 呃方思雨痛得闷哼一声,右腿不受控制地蜷缩,只能听到一声轻脆的骨折声,这种痛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撕咬着他的骨rou,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他勉强扶住办公桌,刚刚站稳,左腿又是传来钻心蚀骨之痛,他只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支撑,像失去浮萍将要溺水之人一样,狼狈地跪趴在地上,额上冷汗密密麻麻。 方建栋拿了藤条,毫无章法地抽到方思雨背后,便抽边骂:你喜欢的是人吗?你如果喜欢一个女人,我无话可说,可你他妈喜欢的是男人!你一个男人,义正言辞地跑来跟我说喜欢男人?还是你弟弟!你这个不孝子!我养了你二十九年!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这个脑子里长的全是粪!禁忌之恋!乱*伦之恋!这一件件你他妈故意恶心你父亲吗? 背后藤条如狂风暴雨,仿佛永远不会停歇似的,方思雨强忍着灼烧guntang般撕裂之痛,悲愤不甘道:男人又如何?只是因为男人不能为你传宗接代吗?乱*伦之恋又从何说起?他是我亲弟弟吗?和我有血缘关系吗?没有! 方思雨每说一句,都要忍受背后急急抽落而下的藤条,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连腿也使不上一点劲。 叔叔,一切都是我的错!您别打我老师!常远在外面听着藤条的呼啸风声,心惊胆战,他不敢想像他的小雨神老师在里面遭受着多么非人的折磨,只能使劲拍门。 滚!方建栋一脚踹到门上。 爸,您控制了我二十多年,我按照您的要求,做最好的自己,二十多年来,我都不知道如何笑,多搞笑!我对这别人的微笑,都是刻意训练出来的!是常远!走进了我孤独的生命里,他让我知道,原来,我还会笑,我还会为他开心,还会为他生气,我不再是您手下无知无欲的机器人! 好一个机器人!我要不那样管着你,你以为能有今天!你以为老子愿意?当年若不是你吵着嚷着吃零食,你mama会因为车祸而死?我为了你们兄妹两人,二十年未续弦!一把屎尿把你们拉扯大!你倒好,翅膀硬点就想回来恶心你父亲? 方建栋越想越气,揪住方思雨的衣领,像拖一团垃圾一样,拖到书房沙发上一端扔下。沙发一端是扶手,方思雨趴上去,屁股被扶手垫得高高的。 但方思雨如今却动不了,他的双腿失去了力量,他想起什么似的,脸色最后一点气色也没了,下意识地,死死按住皮带扣。 父亲几近粗暴地用藤条抽向他的手,方思雨只微微一闪,皮带扣已经被父亲解开,西装裤子也被父亲粗暴地拽下来,直褪到脚腕处,连唯一一件用来遮羞的内裤,也被无情地扒下。 方思雨沉痛地闭上眼睛。 这个姿势对方思雨而言太过于熟悉,小时候,他违反了家规,便自觉地退了裤子趴在这儿,等待父亲揍他。 但自从上大学以后,他离了家,再未挨过父亲的家法,如今,他做了大学老师,年满二十九岁,如今却还要以这样羞耻的姿势趴在这儿挨打。 想一想,当真是讽刺! 爸,您非要如此吗?方思雨像个鸵鸟一样,整个脸闷在沙发中,传出来的声音也是闷闷的。父亲今晚的失态完全超过了他的估算,他以为父亲一时不能接受他和常远,最多会呵斥一两句,他还是不了解他的父亲啊。 方建栋仿若没有听见方思雨话似的,将藤条甩到方思雨的臀峰上,方思雨微微一颤,这一藤条容纳了父亲所有的怒意,白皙如雪的臀上登时出现一条粉粉嫩嫩的棱子,横跨两个臀瓣,还未等这条棱子变红变紫,方建栋又将藤条叠加在那条棱子上。 方思雨攥紧手心,手心里、额头上沁出冷汗,疼得几近痉挛,他咬着唇,一声不吭,一如小时候,固执而倔强地不肯服软,他有思想,有决断,不是父亲的傀儡。 但往往,方建栋最恨的,便是方思雨这份固执,这在方建栋眼中,是叛逆,是忤逆,是不孝! 一道伤痕火烧火燎,将疼痛蔓延到整个神经细胞,但这只是开始,连续叠加的疼痛让他心生绝望,方思雨心中默数,数到二十时,父亲的藤条终是往下移了移。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疼呢?是心碎的疼。 我要求你,立马和常远断绝一切关系,包括恋人、师生! 不,绝不!啊一道凌厉的藤条抽在早已血rou模糊的那道棱子上,方思雨一时难以忍耐,终是低低痛呼出声。 方建栋一遍遍要求方思雨同常远断绝关系,一遍遍得到方思雨毫不犹豫地拒绝,到了后来,他不再问,只是像个暴怒的狮子一样,彻底失去仅存的理智,将不间断、不停歇的藤条抽到方思雨血迹斑斑的臀上。 藤条每抽一下,便轻巧轻盈地带起一连串的血珠,臀上的鞭痕纵横交错,鞭鞭见血,血珠一滴滴滚落下来,顺着双腿落到被褪到脚踝的西裤上,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道血痕。 方思雨竭力忍受着无穷无尽的鞭笞,不慎咬破了嘴唇,满腔都是咸咸的血腥气,这股难受的气息令人作呕。 不知过了多久,方思雨只感觉到世界的喧闹纷扰,很吵。父亲的呵斥声、无尽的鞭笞声、mama、meimei、常远在外面的敲门声和哭泣声,恍然间,感觉这些声音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就像天外之音一样,难道,这便是老庄学派所说的大音希声之境界吗? 突然,鞭笞意外地停了下来,方思雨意识模糊中还在奇怪父亲是否转性了,陡然听到沉闷一响,这声震天般的响声彻底惊醒了他。 方思雨向后看去,却见他的父亲仰头瘫在了地上,因为脑袋撞击了地板,地板上汩汩冒出殷红的鲜血,留下一摊血迹,触目惊心。 爸!方思雨强行撑着残败如枯叶的身体站了起来,还未站稳,便摔倒在地,他四肢并用地爬到父亲身边查看,还好还好,只是昏迷,立刻掏出手机,用几乎哆嗦的手拨打了120。 方思雨艰难地提上裤子,当裤子蹭到伤处的一霎那,刺啦刺啦,不免又是一番汗如雨落,他扶着墙挪步到门口,打开书房的门,第一句话便是:思楠常远快去,父亲昏倒了! 市中心医院,几人焦急地在急救室外面等待着,常远看着一向孤傲自若的小雨神老师,此时此刻却艰难地扶着墙,半折起衣领,想掩盖住脸颊上的红肿斑驳。他垂眸而立,这番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憔悴寂寥。 常远陪在他身边,却觉得什么也做不了,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忽然间,明安气愤难耐,众目睽睽下给了常远一巴掌,一边哭一边骂: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来打破我现在这个家庭?你滚!滚远点! 阿姨!方思雨将常远护在身后,说:请您冷静点!这是常远!是您亲生儿子! 阿姨,您这是干什么,现在家里已经又乱了,您在这里怪常远做什么?方思楠拉住阿姨坐到对面,不住地劝解道。 万般焦虑下,急诊室上方的紧急红灯终是灭了,明安和方思楠相扶着冲进病房。 一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问:那位是病人的家属? 方思雨上前一步,焦急道:医生,我父亲他 麻烦您跟我过来一下。 方思雨顿生不祥之感,到了办公室,他直入话题道:医生,我父亲究竟是怎么了? 医生将一份文件给他。 方思雨看了文件上的病栏一行,脸色变得苍白如雪,他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想说话,连舌头也不停地打颤,过了很久,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虚空中而来:脑癌晚期? 从去年三月份开始,我便一直是方先生的主治医师郑飞,病情发现的晚,当去年诊断时,已经到了脑癌晚期,陆陆续续诊断了一年有余,化疗过不下五十次,但病情依然不大乐观,而现在,脑癌肿瘤已经压到神经系统,怕是 医生,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您一定要全力抢救他,我承担得起!只要能救他! 不是我不可能救,脑癌恶性肿瘤入侵神经系统,生长较快,无包膜,界限不明显,呈浸润性生长,分化不良。推移正常脑组织,造成颅内压升高,随时威胁人的生命啊! 父亲已经醒了,方思楠看到哥哥回了病房,刚想提醒哥哥不要再惹怒父亲,便敏锐地察觉到哥哥的失魂落魄,心中猛地一沉,夺过哥哥手中的病单,待看清楚之后,哀嚎一声,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眼泪如柱,连连哽咽。 思雨留下,你们都出去。方建栋躺在病床上,虽是病魔缠身、气息奄奄,但生来强大的气势却依然十足。 哥,不要再让父亲生气了。方思楠抹着泪劝道,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父亲,带着阿姨离开病房。 病房内,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