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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呼万唤始出来(下)

    

千呼万唤始出来(下)



    第三十一章   千呼万唤始出来(下)

    楚懿喉咙里哼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他脑中混沌,耳边朦朦胧胧就听见鸟鸣树梢,叽叽喳喳地扰人。不耐烦地皱起眉,才后知后觉脸上刺痛,抬手摸索自己脸,一碰,就疼得一哆嗦。

    他强撑开眼睛,模糊了片刻方才看清楚,黑沉沉的树冠重重垂在上方,透过扶疏的枝叶,能看到透着白的天光。

    他心里猛地一沉,昏迷前的情景如走马灯在脑中过了个遍,一时连慌张都忘了,左手用力击向地面,身躯利索地弹起来,便发足要往山洞方向奔。

    不料他周身xue道受制良久,血行不畅,身体发僵,抖地双腿一麻,落地一软,他去势却又不能减,加上这地方是个坡,团团地便往坡下滚去。

    他大半辈子不曾这般狼狈过,内心几乎要呕出血来。直到砰地撞上一面大石,才止住了去势。顾不得周身疼痛,站起来辨明了方向,他不要命价往山洞纵去。

    飞驰了数十丈,跑出这片林子,眼前登时一亮,他心中也蓦地一松,山洞前自己庄上的人还守得好好的。

    自己为那秘籍投上了全副身家性命,这最后一环无论如何也不可有失,他也管不了什么庄主威仪了,进了下人们的视界中仍不减速,脚下生风。

    越往前奔却越觉出不对来,那洞前的数十人全然不动,要在往日,早就一股脑地迎上前了。

    他提起一口气,跃至一名亲传弟子面前,就见那人大睁着双眼,眼中却无神采。他抖着手去探那人鼻息,气息温热,还是活的。

    他右手往那人肩上一拍,那人却全无反应。他一想到昨夜那不速之客轻而易举将自己点倒,这些人被点住xue道,自然也是那人的手笔。

    勉强压下性子,将那弟子放平在地,推血过宫,敲摩了许久,再寻到那人背后灵台xue,缓缓注入内力,冲激xue位。

    那弟子机泠泠打了个颤,眼珠子转动起来,就见师父正站在面前,蓬着头,黑着脸,头脸上还沾着草屑。

    他先就想笑,陡然想起自己处境,顿时一吓,身随意转,往前一扑跪在地上,颤声道:弟子失仪,竟睡着了,请师父责罚。又控制不住捂住自己后颈,喃喃道:唉哟,落枕了不成。

    楚懿冷哼一声:你被人点了xue道,竟全无知觉吗?

    那弟子吃惊,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道:这弟子昨晚没见着人啊。

    楚懿伸出手来,把他拖到其余众人面前,带着他环视一圈,怒道:一群废物!

    那弟子张口结舌,如在梦中。

    原来昨夜他们这些守门人困倦不堪,各自商量好了,每次三人站着守门,剩下的就坐着打盹养神。李浸月悄无声息地欺到那三人身后,转瞬间就把他们击晕,又连点他们颈、肩、腿各处xue位,让他们如常立在那里,不致引起远处巡逻人员的注意。那些熟睡的也依样画葫芦,更不在话下。

    楚懿心下火起,在那人胸口一推,将他搡出几丈远,一转身进了山洞。

    那洞门口原有数千斤的巨石挡着,他一见弟子门客们都被点住,石门大开,心其实已经灰了一半,但仍愿不死心。

    石洞之内一室大小,左边放着一辆空车,昨天运蛇进来的。对面墙上是一道崭新的大铁门。

    楚懿眼前一亮,心又热起来,百炼钢锁好好地挂在上面,一圈圈的钢链条也缠得紧紧的。他一面抖着手从腰间拽钥匙,一面抢上数步,就要去开锁,

    谁知手一碰上锁,那锁和锁链就哗啦啦泻到了地上。地面上没铺石啊砖啊的,全是土,锁链重重地落到地上,只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他头脑一片空白,拉开铁栓,拖着步子往里走。

    过了这道门,就是曲曲折折的小径,道极狭,没有通风口,因此也不点灯。楚懿对这里极熟,却因为抖遭大变,黑暗中数次撞到墙上。

    道中另有五道铁门,无一例外,锁全都被破了。楚懿踉踉跄跄地走,每过一道门,就觉自己老了十岁。

    他灰着眼睛,无知无觉中老泪已经流了满脸。终于推开最后一道门,一股阴冷之气扑面。他倒不惊讶此处是一座水牢,他家祖先占山为王当强人时留下的,后来从了良,便废置了,这些日子才重新动用起来。

    被冷气一激,他清醒了些许,麻木地扫视一圈,突然惊呼出声,又惊又喜,连滚带爬地跃下水池,爬到池中石台上。

    一个青年长条条地仰躺在那里,身上衣饰本十分华贵,这时却早已脏污不堪了,软塌塌裹在在身上。本是清秀俊朗的脸,经过这几天折磨,眼下发乌,双颊凹陷,全没了神采,瞧着倒像个病痨鬼。

    楚懿一望清楚那人的脸,登时大喜。俯身揪住那人衣领,探手往里一模,还热热地有心跳。突然觉出不对,忖道:那不速之客进了这水牢之中,为何一人不伤,一物不取?

    伸手摸他脉搏,脉象虽虚弱,却也平缓,没有性命之忧。他迟疑地注入内息,在郑巳归经脉内循环了一遍,不禁咦地一声,这人居然内力全失,成了个普通人。

    但一般废人武功的手段,都阴毒至极,被废者轻则身体底子大损,重则便瘫痪不起,甚而丢了性命。而郑巳归除了没了内力,其他半点影响都无,脉息确实稍弱,不过原因大半落在他被关在这水牢里吃了四五日折磨。

    楚懿见这人还没死,心下已然大定,捋须沉吟:昨日那人所来究竟是何意?若是赵道长,出手救她弟子是应有之义,却为何要来寻这人的晦气?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只听手下那人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郑巳归一睁开眼,就望见楚家那老头子面色古怪地揪着自己衣领。

    他大剌剌地往后一靠,翻了个白眼,也不打话,端看这老头子还有什么招好使出来。他有恃无恐,因而油盐不进。吃准了那老头子想知道自己藏宝盒的位置,说什么都不会杀了自己。

    昨夜那老头又拿一车蛇来吓唬他,还引得那小道士与她爹起争执。他在蛇要被倒到水池的那一刻,抢先运气上冲,两眼一黑,将自己弄晕,横竖那老头子不会让蛇咬死了自己,真伤得很了,那老头还得给自己治。

    楚懿见他这副死样子,冷笑一声:郑公子先别忙得意,运一运功,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郑巳归道:又有什么诡计?让我运功吗,我却偏不运。

    楚懿冷哼一声,抖地伸出两指,插向郑巳归双眼。

    郑巳归心里一惊,下意识便右手横出,想要拨开楚懿手指。一提手就觉不对,速度极慢不说,由内而外透出一股虚弱无力来。

    楚懿紧盯着他双目,就见他眼色微变,神色却还自若,暗道:这年轻人城府当真极深。嘴上道:怎样,觉出不对了吧。

    郑巳归已暗自运功,就觉丹田空空,一丝气感也无了。他脸上登时退了血色,一张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三分疼痛折磨他都不怕,废了他武功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严重三分,咬牙道:你废了我武功。

    楚懿笑道:我要是想废你武功,当然是要将你手筋脚筋全部挑断了,再将你丹田捣烂,哪容得你还这般活蹦乱跳。废了你武功的另有其人。

    他停了停,继续道:昨夜那人私闯我山庄,不曾想倒是帮了我大忙。你现下功力全失,要是不练那宝盒里的秘籍,一辈子也无法恢复功力,你还不快将位置告诉我?

    郑巳归冷笑道:楚庄主将我当三岁小孩?告诉你位置,我立刻就要没命。

    楚懿道:你不告诉我,那就一辈子待在这水牢里吧。正好你武功全失,我也不需派这许多人看着你了。

    郑巳归脑中纷乱,突然问道:是谁废了我武功?

    楚懿好整以暇地与他拉锯,听他问话,也不着急,答道:我也不知。

    郑巳归冷笑道:楚庄主当真脓包之至,被人深夜闯入家中,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楚懿哼了一声,心道:这人反正逃不出我手掌心,倒不如问问他。说道:你也不必拿话激我。倒要请教,郑公子胡作非为,到底惹到了哪位高人,竟惹得这人夤夜追踪至此,又惹得这人劫去我的小女儿。

    郑巳归道:那人便没留下一点痕迹?楚庄主武艺高强,想比与这人交手过许多回合了,就没瞧出这人的武学家数?

    楚懿老脸一红,支吾道:这个嘛对了!我听小女叫了一声田小姐。郑公子可欠了哪位姓田的姑娘的债?

    郑巳归不听便罢,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喃喃道:田她她没死。一时不知是喜是忧,转念想到自己一身武功全没了,登时满心恶毒,一丝喜意立刻丢到了爪哇国外。

    楚懿一听,喜道:你有头绪了?

    郑巳归抬头道:她必不是一人来的,对不对?

    楚懿点头道:没错!

    郑巳归怀疑道:你当真看不出同来之人的武功路数。心下忖道:听闻这老头早年在云贵一带活动过好些时候,瞧不出五毒教手段,岂不是在消遣我。

    面上却不露丝毫,只道:你放我出去,我便告诉你那人的来历。

    楚懿微微一笑,缓缓道:郑公子也是拿我当三岁小孩了。郑公子比泥鳅还滑三分,一出这洞,天下之大,老夫去哪里找你?

    两个人寸步不让,一时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