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如舊

    溫橪原本應該將這一切都歸類為拍攝中出現的意外情況，但就在他終於若無其事的結束了今天的拍攝後，原本偶爾跑來在自己身邊的戚央，在叨叨閒談一陣時，突該然語出驚人的說道：

    「話說感覺那個尹煥，對你真的挺有意思的呢。」

    「所以？我對他沒意思。」溫橪心頭一跳，隨即恢復了正常回應道。

    「欸不過依我看啊，人家長的不錯，能力也強，你不滿意人家呀？」戚央帶著像是蠱惑的語氣說著，溫橪聽了也不做聲。

    「不理我？那還有兩次拍攝呢，往後有些系列他也有串場，你怎麼打算？」戚央的笑容充分演譯了欠揍二字，溫橪輕瞥了他一眼後繼續收拾器材：

    「沒打算，我只做我該做的。」

    溫橪語氣一頓後道：「說到這件事，今天的事是你的失職，下次我不再想遇到出現相同的狀況。」

    戚央聞言後，也像是想寬慰他的笑了笑拍了溫橪的背，「好好好，今天是我的問題，請你吃頓飯怎麼樣？」

    「你還是折現吧。」

    拍攝的假日後，接連好一段時間，溫橪為了短期專案忙的不可開交，好幾天的加班紀錄都由李主管在做專案簡報時順口提到，江栖言原本在翻動簡報資料的手微微頓了頓後，隨即合起。

    「我會再注意溫橪那的進度，簡報我看過沒有什麼問題，還有什麼要補充的部分嗎？」

    「沒有了。」

    「好，你先回去吧。」

    目送李主管離開後，江栖言提筆標註了幾個他在簡報上看到的重點加以詮釋後，很快在電腦上又開啟了一個新檔案記下這次的簡報重點，在所有紀錄工作完成後，他才像是知道工作好一陣子的揉揉眉心稍作休息。

    他伸手點開筆電上的通訊軟件縮圖，思慮了一會便再次敲打起來。

    接下去的午休時間過後，辦公室中原來空缺的人才漸漸從會議室走出來，其中也包括了溫橪和姚侑。

    「溫橪，你這次留我們留的有點久啊，都過午休時間了。」在回到辦公室的路上，姚侑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像是在開玩笑，但話語中有著些許的不滿。

    「專案已經到第三階段，明天就要和江經理做最終匯報，要再次確認所有細節所以才留你們那麼久，抱歉。」溫橪長吁了口氣說明道。

    溫橪自然是知道留大家過午休時間的做法有些過，但確實也不是他的本意，姚侑的埋怨大概也是大家或多或少的看法，他能理解。

    聽了溫橪的道歉後，回想起剛剛對方在一個個細節確認時的倦容，姚侑也感到不好意思，溫橪是第一次接下專案負責人的，也是在這次花上最多心力的人，很多時候成員無法完善的達成任務時，溫橪都是第一個跳下來接手。

    遲到和最早離開公司的人永遠不是他，更多時候自己悠悠的買了早餐來到公司、就已經看到溫橪早已吃完進入工作狀態，要打卡離開說再見時溫橪永遠在不離開的道別名單上，要說責任全在他是不近人情的。

    「你不跟他們解釋嗎？」

    溫橪搖頭，「負責人多做事和沒有把控好時間都是事實，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聽溫橪那麼說道，姚侑也不便多說什麼，只能安慰溫橪明天匯報後事情就算到一段落，溫橪只有點頭不再作聲，心思逐漸有些飄忽，想起剛才在會議結束後時他收到的訊息

    傳訊息來的人是他在大學時，除了戚央外最好的一個攝影社的外系朋友殷茵。

    比起當時戚央總愛死皮賴臉的跟在自己的屁股後撿好處，他和殷茵才更談的上興趣一致與互相理解，她的活潑快活雖然和溫橪內斂的性情不同，但是看事情卻能特別透徹。

    也因為如此，在大學時期殷茵也是第一個知道他性向的人，殷茵當時的反應也只是聳了聳肩，隨手就把剛才一起去攝影展買到的最後一本人物肢體角度攝影集、一把拍在他懷裡，說道：「你會比我更喜歡它的，我已經在網上看過內容了，裏頭的男模特都很專業也很帥，先放你那保管，看完記得和我感想就好。」

    至今那本攝影集仍立在溫橪的專業書籍書架上，當中的這些年裡殷茵只有唯一一次提到這本書，但她只笑嘻嘻地追問他：「怎麼樣？拍的好看嗎？你喜歡嗎？」

    回想起殷茵的笑意，溫橪才忍不住微笑了起來，也不禁期待起後天後和她約好的行程。

    隨著假日的來臨，所有有關專案的相關事物都在最後匯報順利結束而暫時偃旗息鼓，也正好遇上所有事情告一段落，溫橪已經有許久沒有好好讓自己休息下來，所以打算難得一次好好休息。

    溫橪正好走到和殷茵約定的地點時，手機就響了起來，溫橪抬眼便看到殷茵手持著手機也正好望向他的模樣，兩人相視而笑，由殷茵先切掉了電話，兩個人徒步開始前往目的地，話題由殷茵作為開頭，她笑道：「我以前都會怕你會找不到路才打電話給你，結果每次都是你已經要來了，我們根本和大學沒兩樣吧？」

    聽了殷茵的話後，溫橪也跟著笑了出來，也忍不住打趣：「那是因為你每次要看的展都在一些很奇怪的地方呀，小巷弄、咖啡廳裡、山上的老宅、之前最奇怪的就是直接是去私人住宅的公寓頂樓，那時候還懷疑妳是不是被騙了。」

    殷茵挑了挑眉：「奇怪是奇怪了點，但是哪次讓你失望過？」

    溫橪笑而不語，像是默認了殷茵的話。

    殷茵平時最大的娛樂就是逛展覽，除卻企業之類外的展覽，殷茵時間上能配合的都一定會參上一腳，在大學時的展覽開辦高峰期更是創下一個禮拜看了十幾個展的紀錄，隨著出了社會，殷茵的興致依舊不變，但是更會細挑出自己必看的展覽做上時間安排，就像這次他們要前往的展覽正是殷茵這個月必看不可的名單中的榜首。

    「茵，我看過你這次的要看的展覽資料，好像不是什麼很特別的東西，你為什麼想來這趟？」

    聽了溫橪的提問後，殷茵回應道：「雖然這次的是攝影展，但是和我們大學的攝影社有些淵源。」

    「淵源？」

    「還記得之前在學校的時候，學長姊都會讓我們找之前幾屆的臨摹作品來參考，你不是常說喜歡一個校友的作品？」

    溫橪的眼中漸漸泛出訝異的光點，像是有幾分難以置信：「是他的攝影展？」

    殷茵的嘴角彎出笑意：「是了，我查過那個校友是大我們三屆的學長、叫做向諾，他的摯友替他辦了這次的對外展，聽說展館還是對方出資在市郊買下透天厝加以裝潢後，就專門就放他的作品的。

    那裡定期會更換展品，我上個月才來過，這個月聽說又換了作品才想說和你再來一次，順便一起散散心。」

    聞言，溫橪的心中不知為何泛起了自己已經有些陌生的酸楚，唇瓣微起一會才緩緩吐出：「謝謝。」

    溫橪知道以他與殷茵的交情，談謝是過於生分，但連他有時候都不是那麼在意自己的情緒，有人卻能夠比自己更加上心，對於這份在意的言謝是怎麼說都不為過。

    兩人聊著聊著，四周的景物從車水馬龍漸漸變為寧靜的住宅區，對兩人來說都是難得地感到閒適自在，隨著沒一會殷茵停下的腳步，溫橪才抬眼看向她正要踏入的建築物。

    那是一棟日式的木造與現代簡潔設計和諧融合的兩樓建築物，包圍建築物的是日式景深，在左右包圍的水泥民宅中特別顯眼。

    殷茵自然的走進去唯一的出入口，溫橪隨即跟在身後也進了去，兩人走到建築物內部購票後，展覽的導覽員便先介紹整體格局：

    「展館為了讓觀展的人有最佳觀展體驗，展館採取預約制，館內禁止飲食與過大音量，請二位特別注意。

    展館整體是採和式木造包裹著現代格局，採光主要是日照為主、遇上雨天與陰天才會以燈照為主，透過雪見帳子與玻璃的投射，比起燈照更能映襯出展品的自然與多變，如果逛完展品不妨可以走在一樓外廊上歇憩觀賞景深，接下來二位可以自由行動了。」

    殷茵和溫橪分別各自從自己在意的地方看起，溫橪往大門附近的攝影作品開始觀賞，搭著展館所播放有關自然景色的樂音，與不遠處景深所散發自然的清香，深吸了口氣放鬆了長久緊繃的情緒、怡然自得的開始逛起來。

    館內的人數不多也相互有所距離，每個人都沉浸在展品之中，仿若自成一個世界般，不知過了多久，溫橪欣賞作品時突然聽見細碎的談論聲與腳步聲，心想著應該是又來了人原本也不以為意，但隨著時間久了，溫然也依稀辨認出交談聲並非來自本國語言，心生好奇便側過頭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身穿西裝的青年與導覽員正準備進入會客室討論，溫橪心中陡然一驚，在影展的門口他看過作品主人向諾與主辦人的介紹與照片，而剛才走進去的人竟酷似主辦本人。

    原不是什麼令人特別在意的事情，但在溫橪在看影展時，在心中一一驗證過他曾經崇拜喜愛的攝影師拍攝特色依然沒有任何變化，甚至更透露出與展館特色相關的安靜與純淨，心中便有些按捺不住、向諾也會有可能出現在這裡的期待。

    他聽說過主辦人是向諾的摯友，雖然詢問他關於向諾的事情是最為可靠的，但可惜他不會說日語，只能等機會和導覽員詢問。

    在會議室的討論並不漫長，很快就見兩人走出來，由導覽員送主辦人出了門後，溫橪才上前詢問：

    「不好意思，剛才聽到你們用日語交談所以有點在意，剛才那位長得很像門口介紹的主辦人，請問他就是設展人嗎？」

    「非常不好意思造成您的觀展困擾，是的，剛剛來過的確實是主辦方。」

    溫橪微笑的搖了搖手，「沒有的事，我聽說主辦人和作品的主人有交情，主辦人是因為喜歡他的作品才辦展的嗎？」

    「是的，主辦人和向先生是故交，是真心喜歡且想讓大眾知道向先生的作品，但向先生似乎對展館的本身比自己作品公開給大眾來的更加感興趣。」

    提到了向諾，導覽員的神色顯得自在了許多，溫橪不禁好奇的追問：「您見過向先生？」

    「見過，向先生回國有空就會來這裡看看，不過聽主辦人告知的下次展品時，提到向先生似乎還在國外，近期應該不會回來。您應該是想見見向先生的吧？剛才注意到您看展的樣子特別認真。」

    溫橪心中微微一驚的看向導覽員，導覽員有些年歲的面龐流露出柔和的笑意：「真正的看見與走馬看花，有心就能發現，您不妨常來看看，也許就能碰見您想見的人。」

    和導覽員聊過後，就以結論而言，溫橪雖然不免感到有些失望，但也對對方所說的事情開始暗生起幾分期待與希望。

    揣著這份心思，溫橪看完整個展覽後便去找了殷茵，兩人決定在走廊的緣邊坐下歇息聊天好一會才起身告辭展館，導覽員送兩人到了門口後，溫橪的心中有些不捨地回頭瞥了一眼，在眼中告別了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