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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章:黑妞的主人

    

第一零六章:黑妞的主人



    原婉然心下害怕,抱緊黑妞。

    竹林那端,來人體形魁梧,比本村頭一號高個兒高出一截,應當是外地男人。

    想到外地男人,她腦海驀地掠過蔡重噁心嘴臉。蔡重也是外地男人,前不久他和一位大jiejie在竹林碰面,行徑古怪陰森。

    原婉然跳了起來,拔腿要跑。

    姑娘莫慌,那高大外地男人說:在下並無惡意。

    男子聲音低醇厚實,言語從容,聽得出教養不壞。

    但人不可貌相,亦不能由聲音分辨善惡。原婉然兩隻眼睛骨碌碌抹過周圍,尋找逃跑路徑。

    那人抬手一揖,道:敝姓韓,來自鄰縣翠水村。

    原婉然見狀,心下添了一分好感。

    村中只有讀書人才講究這等見面禮數,可那些讀書人沒一個像這位韓官人那般,將她這農家丫頭放在眼內,遑論施禮。

    韓官人。她萬福回禮。

    那韓官人接續前言,道:我是黑妞的主人。

    原婉然疑道:黑妞?

    黑妞聽韓一提及自己名字,轉身向他坐下,大搖尾巴,等待聽令。

    原婉然悟了過來,喃喃道:你給大黑取了新名字。

    大黑跟她同甘共苦好些時日,僅僅分別幾天,便成了別人家的黑妞。

    她心中酸澀旋即化作喜悅,泛出微笑。那韓官人把大黑如今是黑妞了養得精神,可知誠心收養並且善待牠。黑妞得了好去處,要享福了。

    那韓官人卻道:黑妞一直是這名字。

    原婉然笑意稍凝,尋思他話裡意思,因問道:你該不會一直是黑妞主人,在黑妞受傷以前便是?

    不錯。

    當原婉然反應過來自己垮下臉,已經瞪了韓一幾息工夫。

    她回過神,趕緊提起嘴角作和氣狀。

    黑妞在那韓官人手裡,自己給人臉子逞一時意氣,痛快倒痛快了,卻幫不上黑妞。

    原婉然鄭重道:韓官人,前陣子黑妞受了重傷。

    韓某知道。

    那韓官人口吻平和,卻無丁點羞愧,實在教原婉然不痛快,但她只能忍氣。

    她刻意口氣放軟和,韓官人,我沒有討功勞的意思,就是說說那時光景:那時黑妞受傷不好挪動找吃食,不是我誤打誤撞遇上,牠興許便沒了。

    那韓官人抱拳,多謝姑娘。黑妞回家途中,腳上受傷,傷勢剛好,便引我來尋人。牠這等惦記姑娘,並且舊傷復原極好,可見姑娘花了大心血照拂。

    原婉然聞言,連忙蹲下檢視黑妞,傷了那隻腳?

    黑妞踏著輕快步伐在她身旁走動幾步,而後一個勁兒舔她臉。

    在外頭當心,不要大意啊。原婉然拍拍黑妞頸背,站起繼續未完的正事,韓官人,那會兒黑妞傷勢尚未好全,我撕下你的懸賞告示給牠瞧,第二天牠便走了,回家尋你。牠大難不死已經難得,又對你忠心耿耿,看在這份上,你別再送牠去鬥狗場,行嗎?

    插嘴旁人家事要討人厭,她道完勸告便等著碰釘子,乃至於挨冷話。

    那韓官人背光而立,高塔般身影挺拔有力,送出的話聲卻平靜和煦。

    在我前頭,黑妞另有主人,那人缺錢,得知黑妞打獵勇猛,擄走牠做鬥狗。

    原婉然細細想去,臉唰地紅了。

    可不是嘛,黑妞能平安走回鄰縣老家,堪稱機警聰明,若果韓一苛待牠,牠哪兒肯跑上老遠,返家相尋呢?

    原婉然難為情極了,結巴道:對、對不住,我錯怪你了,說了不該說的話。她猛地摀住嘴。

    她說的不該說的話豈止勸韓一別送黑妞打鬥,還還

    還提了婚事,作人小妾、不光彩的那種。

    彷彿也道出別人評論自己風騷?

    完了,連脫衣服驗身都出口了。

    等等,當她一股腦吐完苦水,還對黑妞來了一句:你主人黑心腸。

    原婉然從小到大恪遵規矩,從不觸犯姑娘家的禁忌,比如談論自家姻緣親事、言辭露骨粗鄙傷人。

    然而就在剛剛,她連連失態,最糟的是,當著那韓官人的面。

    黑妞這時人立,前腳搭在她身上,她趕緊就勢抱住黑妞,往牠肩頸一低頭,遮掩火燒紅臉。

    嗚?黑妞輕蹭,愛哭鬼怪怪的,臉簡直要黏牠身上了。

    原婉然藏妥羞臉,心生一念:興許那韓官人來得晚,並未聽見自己胡言亂語呢?

    對,她精神微振,自己總不至於這等點背,樁樁事沒好事吧?

    那韓官人開言,方才姑娘提到水月庵

    原婉然想死的心都有了。

    姑娘可是想進水月庵修行?

    原婉然肚內哀嚎,對,沒錯,是這想頭,你快別問了。

    韓官人續道:平民百姓進不了水月庵。

    好了,求求你別說了,我知道了,平民百姓進不了水月庵。咦?

    事關終身去向,原婉然聞言忘了羞恥,直視韓一。

    韓一道:水月庵專收貴族仕宦女眷,其他出身的婦女若想入庵受戒,必須家中有過巨款賑災善行。

    原婉然愣住,她從未聽說過水月庵有這等門檻。

    她道:這,我聽說庵裡有位淨福尼師,擅長說法,她便出身賤籍。

    淨福尼師曾在高門為婢,後來因主人在水月庵出家,跟隨落髮,貼身服侍主人。

    原婉然聽他說的在行,因問道:請教官人,倘使我投入庵裡伺候那些貴人尼師,可行嗎?

    難,尼師若離不開人伺候,剃度時便自帶僕婦。

    打雜呢?僕婦未必能包辦庵裡一應粗活。

    水月庵是佛門淨地,並且諸位尼師出身富貴,庵中用人非常嚴謹,哪怕是送柴樵夫,亦要經過舉薦作保。

    原婉然登時蔫頭耷腦,那麼,水月庵這條路子走不通。

    黑妞人立久了腿腳不支,鬆開她,跑回韓一身旁。

    韓一俯身摸黑妞背脊,向原婉然道:姑娘若打算出家,最好多打聽,某些尼庵招收僧徒,要限制來歷或傳戒時節,另一些尼庵,他停頓剎那,隱晦道:不適合修行。

    我明白。原婉然細聲應道。村子遠近便有尼庵,但鬧過醜事。所以她寄望水月庵,不獨為尼庵勢大,足以嚇止哥嫂找麻煩,也為它聲譽正派。

    這下如意算盤落空,她一顆心沉了下去,隨即提到半空那韓官人走到她面前。

    好高原婉然微微睜大眼,韓官人比她先前隔了一段路時粗估的身量還要高挑,人又壯實,寬肩闊胸,立在近前便活像一堵牆。

    她匆忙垂下眼,適才掃他一眼留下的印象卻猶在眼前。

    那韓官人約莫二十左右,寬額高鼻,相貌堂堂,饒是竹林內天光黯淡,亦掩不盡他眉宇間俊朗英氣。

    給。韓官人由衣內掏出物事遞來。

    他舉止自然,彷彿兩人之間收受事物應該的,原婉然不覺伸出手。

    一塊冷硬小東西過到她掌心,竟是半兩左右的碎銀。

    原婉然從沒沾過這麼大筆錢,慌忙問道:這是?

    不等那韓官人回答,她猜度這是找狗的賞格,緊接著搖了搖手要遞還。

    不必了,幫黑妞不過順手的事,韓官人不必給錢。

    兩人一個要遞還銀子,一個不接,僵持到末了,韓官人道:不如這麼辦,就當韓某借錢,過陣子姑娘再還,可好?

    我不欠人錢,原婉然正待這麼說,須臾猶豫。此刻她說不到正經婚事,指不定真要離家,到時手頭僅有十文錢,打發吃喝還行,卻不足以應付其他意外開支。

    掙扎片時,她咬咬唇,道:謝謝。敢問官人大名,將來我好上翠水村還錢。

    在下單名一,單一的一。

    韓一,原婉然默念,又聽韓一道:世路艱險,人心難測,女子孤身離家風險大,姑娘下任何決斷時,千萬謹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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