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其他小说 - 情花册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清清喉咙,道:“大王口谕,衣六郎烧燬天灯,本该治罪,念在人命关天,救人要紧,不揍了。免除衣六郎罪责,释放回家。”

裴花朝怔怔跪在地上,欢慰溢上嘴角,微扬起弧。

东阳擎海没变,他信守了承诺。

羲王府中,善法寺住持拜见东阳擎海,得知他无意治人于罪,对此赞不绝口。他道是燬灯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裴花朝身为天灯这救人关键存在于湖畔的因由,连带受益功德匪浅。

住持又道:“大王大度体谅燬灯者,如此胸襟器量,乃天下苍生之福。”

其实不干器量的事,东阳擎海牢记自己应承裴花朝,要赏罚公道,因此他问明燬灯前因后果,度量天理人情,不得不咬牙强抑私怨。在他听闻住持宽解前,想到燬灯者压根儿满肚子恶念怨气,千盼万盼那杀千刀的混帐吃饭噎呕,走路跌跤。

住持告辞后,东阳擎海回到书房批奏章。

夜深人静,他理完最后一道奏章,一抬眼,目光触及案上天青莲花茶碗。

不期然,裴花朝那日音容又到眼前来,她说律法是万民、尤其无权无势小民的最后保护,因此徇私口子开不得。

他伸掌轻轻摩挲茶碗,像抚触曾经停留在那碗沿上的、他心爱女子的温软唇瓣。

“花儿,我答应你。”他柔声道:“我答应你。”

裴花朝获释翌日,善法寺那名溺水香客找上门来,送上许多财礼,感谢裴花朝冒险救人义举。裴花朝只留下些小微物,退回其他贵重礼品,不过到底招了贼人的眼。一日她和孟胜男带毛妪看病家去,屋内遭人翻箱倒柜,一室狼藉。

裴花朝心中咯登一声,奔到角落墙角。墙上空了一格,缺口大小与地上躺着的一块砖头相符,砖头旁摊着一条手帕。

她拾起手帕,底下并无物事;她往墙上缺角洞里探看,里头亦空空如也。

她呆在原地,久久不动。

孟胜男见不对劲,过来相唤:“六郎,你丢了物事?”

裴花朝强自镇定,到底忍不住眼眶微红,“我的鸳鸯腕钏……”

隔日,羲王府里,东阳擎海双眸亮得骇人,目不转睛盯着吉吉手中托盘。

紫檀螺钿托盘上,搁了一对鎏金鸳鸯腕钏。

松涛县县令道:“船难后,大王向沿海地方质库与金银铺密发通告,留心有无裴娘子随身首饰。今日有人上质库典当,掌柜认出……”

东阳擎海打岔,“何人典当腕钏?”

“启禀大王,是个惯窃,他受追捕逃跑,撞上马车死了……”县令在东阳擎海剜人目光中缩了缩肩膀,“如今满县城不良人都在追查那惯窃生前行踪,盼望顺藤摸瓜,找到腕钏原主。”

东阳擎海取过鸳鸯腕钏牢牢握在手中,向身旁禁军头子道:“搜,整座城翻过来,挖地三尺给我搜!”

九十:来人竟是

数日后,时近黄昏。

裴花朝坐在床沿发呆,身着深青嫁衣,面上则是易容后另一副女子面目,平凡不起眼。

房门外剥啄声起,她如梦初醒应了声,孟胜男推门,扶了毛妪拄杖而进。

“六郎,”孟胜男对裴花朝依旧用她的假身份相称,“白津丞来接你了。”

裴花朝仔细聆听,外头鼓乐声动,她道:“我去了,明日咱们在城外会合,你们路上当心。”┉

孟胜男道:“你也当心。”

裴花朝点头,抄起盖头,往自己头上覆落。

前几天她们家里遭了贼,偷走她的鸳鸯腕钏。也不知是巧合,亦或窃贼漏了馅,教东阳擎海手下侦察得知,城内禁军大肆寻她下落。

头一回,她以易容男装躲过盘查,那日孟胜男与她促膝长谈,问道:“六郎,你不愿与大王相认吗?”

裴花朝与孟胜男及毛妪相依为命,已亲如一家,遂坦白相告。

“他是一国之主,前程犹不可限量,而我一介孤女,毫无奥援,只能倚仗他的宠爱留在他身边。”

她平静分析,到记起前事,不觉樱口紧抿成一线。

“从前他宠爱我,依旧送我远去,好与节度使结亲;我出事后,固然他便退婚,可这人当真断了联姻念头吗?会不会一时感情用事,待我现身回转,他无需愧疚伤心,便又改了主意,甚至再对我挥之即去?他身边人——不,单单是他祖母东阳老夫人,也不肯答应他为了一个妇人,放下联姻捷径不走。我不敢冒险重蹈覆辙。”

孟胜男因道:“六郎,你拿我那霹雳配方,出头呈给大王吧。”

“……阿姐,你从前并不愿霹雳为人知?”

“我听说了庆州城一役经过,大王手下大抵已经造出类似霹雳的火药,迟早要配出理想配方。趁他们尚未摸索出究竟,我那配方还有价值。你献配方助大王更快夺取天下,如此,不管在朝廷或后宅,谁敢小觑你?”

“阿姐,霹雳是你心血,该你出头领功。”

“世人晓得我造出霹雳便行了,由你出头献方子,更有大用。”孟胜男正色道:“六郎,你救过我性命,我也信你为人。你处事正大,在大王跟前说得上话,若得霹雳巩固地位,长留他左右,必能辅佐他成为明主。”

孟胜男审视自己搁在腿上的手,那双手朝上,空空如也,她却像见着什么可怕物事似地瞅着。片时她细声道:“那么霹雳不止能杀人,还能救人,也算弥补我造出它引出的杀孽。”

裴花朝正摇摆不定,白禹登门造访。她自觉身份暧昧麻烦,因此棋艺竞技后,未再与白禹往来,谁承想白禹自行由碧波村那儿打听她落脚县城,只是顾虑她或许不欲人打扰,先前不曾现身拜访。

这几日情势非常,他很快询问她将来打算。

“能躲便躲。”裴花朝含糊道,女子心事毕竟不好轻易告人。

“……躲不过呢?你愿意回到大王身边?”

裴花朝微怔,白禹辞色温文,但方才提到“大王”两字,语气似乎含露……厌恶?

白禹道:“东阳老夫人召了几位高门千金进府,打算撮合她们和大王。”

裴花朝看住白禹,他这话把她最忧虑的现实戳到眼前。

白禹道:“那些千金或出身大族,自前朝便颇有根基,或者父兄军功赫赫,大王也要另眼相看。将来大王三宫六院,你在其中缺乏娘家倚仗,前路艰辛。”

盛夏暑中,裴花朝蓦然肌骨微凉。

白禹又道:“老师待我不薄,我不忍见你掉火坑。”

“多谢白津丞好意,”裴花朝道:“我暂且出城避风头。”

“如今不好出城,城门守卫人手一幅你的图像,对出城者不论男女皆严格辨认。”

“这……”

“我听到风声,下回城内查缉要更严。”

裴花朝拧眉,若是出不了城,又躲不开禁军,那可不妙。

“我有一计,利用灯下黑藏身:你随我躲进驿馆,禁军在民间找人,怎么都想不到你人在官舍中。翌日我动身回宝胜,悄悄挟带你出城。”他干咳清清喉咙,“你若愿意,不妨与我同行回宝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