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
救火
三太太夹了一块烤鸭,蘸了椒盐喂进嘴里啧啧称赞:这是鸭rou把?怎么一点鸭膻味都闻不到,府里可没这手艺。三太太一边嚼着rou一边不怀好意地问月明:这是二少爷给你请的厨子做得吧?盛味轩唉!府里也就逢年过节的定上几桌,兰小姐真是有福气啊! 月明嘴角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三太太啥玩意也不懂,只知道一味的作死。二少爷那天一顿鞭子,只吓掉了她的胆子,没吓掉她作死的本能。以为隐晦的点了二少爷自己就会惊惶无措还是潸然泪下还是怎么着。 她挑了一筷子面条吸溜进嘴里后才一副奇怪地表情道:吃个鸭子就是有福气了?我不懂唉!家里人口简单,规矩也松,倒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姨娘过得这么艰难,连个鸭子都捞不到吃。 三太太听闻此言,嘴里的鸭子差点噎死她,这个兰月明倒是个会捅人心窝子的,知道她这辈子最介意的就是自己身份高贵却只做了个妾,小蹄子这一刀扎得是又狠又准。 按照她以前的脾气早跳起来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一记耳光,可哪天二少爷那两顿鞭子虽然没有吓掉她的脾气,却吓破了她的胆子,曼娥浑身是血的惨样还历历在目,她嘴上放肆还可以说是教育小辈,上手就不行了,又不是自己家的孩子。 她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鸭rou,撇着嘴教训道:兰小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张嘴,不算计着过关键时刻捉襟见肘,那可丢人丢大发了。我们有儿有女的,哪能像兰小姐一样自在。 月明一脸受教地鼓掌:说得真好,三太太不愧是当街卖过米的,就是比我这个干吃闲饭的毛丫头会过日子。 三太太气得险些摔了碗,这小蹄子怎么什么都知道?是谁告诉她的,二少爷还是利盛勐送来的那两个丫头?既然这丫头不给她留面子,那她也不会给她脸。 三太太哼笑一声道:我就算当街卖米,卖的也是自家的米,吃的都是自家的饭,兰小姐在府里吃得又是个什么名头? 月明知道三天太一定会扯这些话,她也以为自己会暴跳如雷。结果自己除了气有点喘不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气愤。 她遗憾地摇摇头对三太太道:三太太当街卖米想必是个一心为娘家的,可这会对我恶语相向我就有点不明白了。 三太太翻着眼睛冷笑:兰小姐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别以为你爹给土司府挣了点钱就能狂得谁都不放在眼里,那烟土长在地里,卖谁不挣钱,一个奴才给主子办了点事就想居功自傲,也不怕菩萨降天雷。 月明很想给三太太普及一下,管霹雷的是雷公和电母,神仙就能干的活不用劳动菩萨。可想想现在是时候,正吵架呢!教书育人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月明用瓷调羹压在面条上舀了一勺汤,一边津津有味的喝了,一边对三太太道:我爸爸在这允相都不算什么人物,更何况我这么个小丫头,只是不知道利盛勐那边知道我受了委屈会不会把借给孟定土司府的粮拿来给我消消气,毕竟陶小姐陪嫁的人都给我送来了,几担粮食又算什么。 三太太宛如被扼住了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揪着帕子的手青筋直冒。她的声音仿佛从咬碎了从牙缝里漏出来:我倒是忘记了你那个阿妈,没想到陶家竟然愿意为你这么个小丫头出头。 不待月明骂回去,她身后的叶户厉声道:三太太慎言,我们老爷不会高兴听到您这番话。 三太太觉得月明这一仆一主简直是要翻了天了,做主子的有娘生没娘教,带的下人也是没规矩,主子说话敢插嘴。 她冷笑道:利盛勐从老到小都是些没规矩的,特别是你阿妈那个剩下的话被冲进来的云开打断。 三太太他跑得急说话还有些喘:跑到客人这里来大呼小叫也不是我们土司府的规矩。 月明手指已经捏住碗边,只要三太太敢说她mama一句不是,她就要用面前这碗面泼她个满脸开花。 匆匆赶来时淋了雨,云开用头油梳好的背头软塌塌的伏在额边,肩膀湿透不算,隆基的脚边的水滴滴答答地滴在地板上,在廊下他就听见三太太扯着嗓子骂人,连鞋都顾不得脱就冲了进去,被艾叶擦得可以照人的地板上印着一串急匆匆的脚印。 云开平时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这样狼狈的样子月明还是第一次见,想必是一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她低下头,无措地拿筷子搅着碗里的面条。 三太太见云开进来肝颤了颤,但她觉得自己今天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是兰家的小蹄子先挑的事。 她哼笑道:我虽然只是个妾,可也算二少爷的长辈,二少爷这是要教我做人么?那不妨先教教兰小姐,长辈的事是可以随便议论的么? 云开虽然一身狼狈,但还是挺腰抬肩端起自己土司府少爷的做派,睨了三太太一眼道:我三姐和她爹的婚事您要是同意了,您自然是兰家的亲戚,教训她是天经地义,可您不是不同意么? 你三太太气结,这事土司和印太一直都只征求当事人的意见从没往外说,印太更是把这件事捂得紧紧的,生怕这事不成两家脸上都不好看,这小混账竟然把这件事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这是要活生生撕她的脸啊! 二少爷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本事是从哪学来的,你留洋了几年就学了个里外不分么? 云开鼓掌给三太太叫好:三太太真是深明大义,父亲来信说孟定府要是今年在利盛勐借不到粮,我们也不管这个闲事,我本来念着那是三太太的娘家准备父亲回来的时候好好跟父亲求求情,蒙三太太今天教导我一番,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多事了,毕竟您进了允相府应该分得清那个是里,那个是外。 这一个二个的就知道用孟定府来掐她脖子,三太太气得肺腔子要炸也不敢再说什么。哪能真看着自己亲爹和亲妈挨饿,冷冷的扫了眼云开和月明,冷哼了声转身出了屋。心中窝着火掀帘子的力道大得差点把帘子给扯下来。 三太太一走,月明和云开变得尴尬起来。云开碍着面子不想先讲和,月明记恨他昨天的话也不想理他。空气仿佛都凝固一般,整个屋里只听见云开隆基上的雨水滴答到地板的声音。 月明还是先开口了,他问云开:二少爷用饭了么? 云开信心满满地想,下一句应该是没有就一起吃吧!他雀跃着答道:没有。 月明点点头:没吃就赶快回去吃吧,您身上都滴水了不赶快回去换衣服非感冒了不可,叶户,给二少爷拿把伞。 云开的笑脸僵在脸上,套路不是这样的啊! 回过神来云开差点气笑了,可又找不出她话里的的错处,淋得跟落汤鸡一样来帮她解围,她还迎面泼他一盆冷水,真是从后脚跟凉到头顶心了。他那是受气的性子当即满脸成怒,吓得艾叶、叶户战战兢兢,递伞的手都是颤巍巍地。 云开看都没看叶户手中的伞一眼,昂着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俸小赛见二少爷气呼呼地走了,恨铁不成钢指着月明道:兰小姐你你多好的机会你你犟什么犟呀?二少爷都为你做到这步了你怎么能这么不领情呢!三太太这一闹是个多好的台阶呀!大家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不好吗?看着一脸面无表情的月明最终啥也没说,跺了跺脚追云开去了。 把他气成这样子,月明以为自己会开心得多吃两碗面,可刚刚还肥腴油香的烤鸭却忽然觉得起了腻,怎么也咽不下去。推了碗对叶户道:不吃了。 刚刚还打得院子里那些粉白黛绿东倒西歪的疾雨已经转成毛毛细雨,落到地上的积水里泛起手指大的圈。来时急得很没顾上换鞋,套着夹脚拖鞋脚背上净是疾走时溅起的泥点子。脚都成这样了,云开也不理俸小赛在雨中提醒自己当心水坑,赌气一般径自踩着积水离去。 回到自己院子婢女见到云开的样子下了一跳,连忙要水给云开泡澡。云开先用热水净了脚才泡进桶里,仰着头让俸小赛婢女给他洗头。看着澡桶里氤氲的热气,他回想着月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走的时候他是很生气的,觉得和兰月明老死不相往来也没什么,可热水桶里一泡,刚刚发凉的心仿佛也热乎了起来。就一天没说话三太太就上门去找茬,自己再不搭理她怕府里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又要作践她了。 兰月明的确是个勥钟,但自己比她大那么多岁,又是个男人让她一点又能怎么样?刚刚她虽然没留自己吃饭,可也关心自己不是,轰他的时候还给了把伞呢!就勉勉强强原谅她好了! 云开就这么一边洗着澡一边把自己给哄好了。 刚刚出去那么半天饭菜早就凉了,俸小赛又去厨房让给热了热,面条坨得不成样子,俸小赛只能让厨房给上了米饭,二少爷洗完澡刚好可以吃。 云开看着烤鸭和糯米饭又生起气来,要不是因为兰月明他能面条都吃不上么?她倒是稳稳的坐在桌边吃得香。 不行,和好是一回事,但这丫头也必须得好好教训、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