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台上荒腔走板的唱过一场,临到晚上十点的时候,终于散了戏,戏迷们本是冲着薛延川这个平城新来的土皇帝捧场的,可仔细听下来,却也觉出一些意味来,譬如台上那一对唐明皇与杨贵妃,虽资历尚浅唱的缺些味道,可底子是在的,唱词曲调都不落人眼,这票,也算值了! 待去了后台,化妆室里早堆满了花环和彩头,多数是冲着贺昀天与林雁秋的。 二人学戏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受到这样重的礼遇,自然心中欣喜,又被周围聚拢的小戏子们恭维一番,更是高兴的提议要去饭店里吃一顿来庆功。 林宗祥正请人送走了柳春生,听到贺昀天的话,虽然心中不大愿意,但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于是叫人先去定了饭店,等一会众人都收拾妥当了,再一道过去。 众人自然是一阵欢呼的,薛延川从后台进来的时候,正碰上戏子们正聚在一起,商量着要去哪一家饭店。 去靖宁街的蜀安居吧,听说那里的厨子是正经的四川人,林班主不就是云贵那边的吗,虽然跟四川差的有些远,但菜是差不多的。 薛延川半靠在妆台上,卸去了方才与丛山一起时满身的戒备与威慑,倒显出几分闲散来。 只是有军装穿在身上,到底还是没人再敢拿他当做以往的薛岩来对待。 林宗祥早笑着过来,冲着薛延川拱了拱手,说道:师长怎么来这地方了,后台乱的很,您要想找谁,说一声,我叫他过去就行。 薛延川唇角微扯,冲他看一眼,却没说话,眼角余光扫了一圈,最后定在角落里刚换了戏服出来的林映棠身上。 林宗祥其实是知道薛延川要找谁的,只是他总不能明着说,您想要小棠啊?那我把她洗干净了,送您府上去? 这样的话要说出来,那他的脑袋便要被薛延川的枪子儿打成筛子了。 薛延川对林映棠是真心的,林宗祥瞧得出来。 林映棠也瞧见了他,可她心里却没有一点欣喜,方才在台上那一眼,虽叫她心中霎时安稳,可如今那股热切冷静下去,再瞧见薛延川,她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当初是骗了她的,一个字儿的真话都没跟她说。 哪怕是众人都被关进了牢里,她那样的依赖着他,他也不曾对她说过一句真话。 薛延川缓步走了过来,脚上的军靴踩着木质地板咯吱作响,他瞧出她脸上的不高兴了,所以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脱了上身的军装丢在一边,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来。 又往前走两步,挨的林映棠近了,几乎是脚尖贴着脚尖,可他却自知理亏,一时间想不出安慰的话来,盯着她的头顶半晌,才憋出一句。 楼小春要收你当徒弟。 林映棠唉了一声,抬头看他,楼老板要收我当徒弟,用得着你来说? 语气很不好,几乎是带着怨怼,可这怨怼里,又分明叫薛延川听出一丝撒娇来。 林映棠其实很不想理他的,当日何建文去牢里找他,他连一句话都没说,撇下他们就走。 后来虽然叫何建文放了他们出来,可薛延川却是没有再出现过。林映棠心里恼恨他,便是为了局势迫不得已骗她,总得来解释一句吧,怎么就连人影都找不到了呢? 原先她也想着,只要他能来跟她说一句,就说我当初骗你是不得已的,那她也会信,然后再将那日在牢里,没跟他说完的话告诉他。 他说愿意同她死一起,她又何尝不是? 可他没给她这个轻易原谅他的机会,薛延川一直都没来。 倒是何建文来送广春园地契的时候,跟她解释过,说段军刚进平城,薛延川有很多政治上的事忙着处理,一时顾不上她,叫她要多体谅。 又去请了林宗祥来说和,林宗祥得了广春园的地契,简直拿薛延川当真人菩萨,恨不得将他的生牌给供起来,日日上三炷香,在林映棠跟前也自然是极尽所能替薛延川说好话,说到后头,好似人人都大义凛然,舍身往死,唯独她矫情的纠结在一些细枝末节一样。 可她还是生气,尤其是看到薛延川好端端的站在跟前,连头发都没少一根,这样的精神百倍,瞧着倒要比之前还壮了许多。 说他忙,鬼才要信呢! 薛延川认命的让她瞪几眼,心里头又暖又酸,他是军人,军人历来奉行的便是行动比嘴皮子管用。 所以他不再等林映棠开口怨他,拉着她的胳膊将人扯入怀里,一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林映棠瞪大了眼,她还有满肚子的话没说完,冷不防被吻住,脸上一红,忙拿眼角去瞧。 后台与化妆室里,只除了他俩,哪里还有旁的人。 薛延川也睁着眼,好笑的看着林映棠一双眼滴溜转一圈,眸子里先是闪过错愕愤怒,随即又略过一丝疑惑,心里早笑开,脸上却还是绷着,在她唇上重重舔一口,才稍稍离开些,贴着她的耳朵,柔声问道:不气了吧。 话一出口,林映棠便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陡然又生气起来,推着他胸膛锤了几下,问道:你还知道我生气? 我又不傻。 那你说我气什么呢?林映棠不怒反笑,瞪着眼问他。 薛延川被噎了一下,想了半晌,左不过是自己当初骗了她的缘故,于是便耐心解释道:当初我奉命潜入平城,很危险,我要是告诉你了,你们也会跟着我倒霉,所以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不是这个!林映棠皱眉,又揪住他腰间的软rou拧了一下。 薛延川皮厚,枪林弹雨淋过来的,林映棠这点劲儿连给他瘙痒都还差些力道,可他皱着眉哎呦一声,头一偏,软趴趴的靠在她的肩上,跟抽了筋的泥鳅一样。 真不知道了,你给提醒提醒? 林映棠哼一声,知道他是故意耍赖,可又不能当真将他推开,万一薛延川身上当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伤,那岂不是要弄疼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