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疯子
他们走到四楼,走进几乎占了半层楼的巨大包间。连祝笛澜都甚少来这里。可一进房间她就明白了,凌顾宸、廖逍、万昱和许盛友都坐在桌边。 荷官边上还坐了一个她没有见过的男人,想必就是苏逸了。他是在场的人里唯一站着的人,仿佛在发表演说,手里还夹了根雪茄。 因为他们进来,桌边的闲聊暂时停止。凌顾宸看看韩秋肃,又看看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她把半个身子都藏在韩秋肃背后,但凌顾宸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他的嘴巴抿了抿。 祝笛澜偷偷打量着房间里的人。每个人都带了四五个保镖,黑压压得站在角落里。覃沁和罗安也很严肃,两人都全副武装。 带他们进来的三个壮汉走开了。苏逸两手一摊,笑道,我请的客人到了。 韩秋肃不露声色地挡在祝笛澜身前,祝笛澜也十分配合地半低着头。今晚她怎么装老实都不为过,这场面实在太瘆人。 你请的客人,通缉令还没过期。凌顾宸冷漠地说,只怕门口围了群警员。 苏逸淡淡地笑,指指身边的空椅子。韩秋肃微微侧身看了祝笛澜一眼,随后朝那把椅子走过去。 祝笛澜知道他在安慰她不要害怕。她确实不怎么害怕,这场面她必然说不上话,只是个意外被卷进来的倒霉蛋而已,怪不得廖逍不带她来。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想等牌局重新开始,她就溜到覃沁身边去。 你可是今天唯一带女伴的呀,苏逸打趣,这女朋友这么重要? 她不重要,只是你的人请人时太不客气。 万昱这才看清这是祝笛澜,他转过脸,对着凌顾宸露出一副看热闹的笑容。 凌顾宸已经黑了脸。廖逍玩着手里的筹码,专心致志地打量着苏逸。 抱歉,看来吓到这位美女了。他朝祝笛澜走过去,仿状亲切地问,请问你贵姓? 祝笛澜装作不谙世事的样子,愣愣看他。她不想让苏逸留意自己,便使出装傻充愣的本领,打算让苏逸觉得她是个随便跟韩秋肃调情的傻姑娘,逃过这一劫。 可是让她很惊讶的是,她发现她装愣的时候,苏逸忽然也一怔。 面前这个女人容貌姣好,穿着简单修身的黑色及膝裙,发尾卷着波浪,耳边挂着一串细长的钻石耳环,轻轻抚在锁骨上。 我我姓祝,祝福的祝。 苏逸还没有回过神,他背对着牌桌,因此只有祝笛澜能看见他的表情。祝笛澜见他长久不说话,更加犯懵了。 苏逸忽然露出一个微笑,祝笛澜没来由地觉得后背一凛。 既然如此,苏逸微微弯腰,伸出手,手掌向上,显得很绅士,晾着你实在不礼貌,一起玩吧。 祝笛澜没法拒绝,只好老实地把手放进他的手心。苏逸牵着她走到牌桌边,朝荷官摆摆手。穿着制服的小伙子微微低头示意,便离开了牌桌。 你会发牌吗?不难的。我可以教你。苏逸轻柔道。 祝笛澜不敢多说话,更不敢看凌顾宸和廖逍。陌生人的关注对她来说并不少见,她也很擅长处理这些事。 可是,苏逸的表现很奇怪,太奇怪了。而他又是个可怕的人,让祝笛澜感到他温和的语调下藏着巨大的杀意。 这就是她最不明白的地方,她与苏逸不过第一次见面,为何苏逸有这么可怕的杀意? 这个圈子里的人确实很可怕,很多人身上带着实实在在无时无刻想要伤害别人的气质。可是苏逸 就是因为她敏感地读出了这些讯息,才感到不解和害怕。 好在凌顾宸和廖逍都在场,结果不会太糟糕。她知道自己说每一句话都要万分小心了。 苏逸对她流露出巨大的兴趣,她发完牌,他还看着她,随后看向韩秋肃,你们约会多久了? 万昱用牌遮住半张脸,不嫌事大地吃吃笑起来。凌顾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许盛友的视线也在韩秋肃和凌顾宸之间游离了一阵,但他的表情十分镇静。 韩秋肃显得兴趣寥寥,要拉皮条你可找错人了。 苏逸转头的瞬间,祝笛澜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他相当高大俊朗,脸上立体的五官确实带着混血气息,这让他的容貌非常跳脱,棱骨分明。 他的中文虽然地道,但很明显带点外国人的口音,看来中文并非他的母语。 凌顾宸想谈回先前的话题,你之前说的,里北区的那块土地 苏逸丝毫没有接他话的意思,他转过脸专心致志看着祝笛澜,你全名叫什么? 祝笛澜拿着牌的手几乎悬在空中,小心翼翼地说,祝笛澜。 苏逸拿过她的手包,翻出她的驾照,仔细看着,这两个字啊。 他把驾照举到她脸庞边上,照片拍得真差劲,真人好看太多了。 祝笛澜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凌顾宸看着她,知道她是真的不解。她有时也会装傻充愣,但此刻的她显然不是装的,因为她已经无法像平时那样软绵绵地说些假惺惺的客道话了。 嗯,28岁,啧苏逸研究着她的驾照,生日在5月,刚过是吧?是什么星座来着的?我记不清这些 嗯祝笛澜迟疑着,金,金牛座 苏逸抬眼看她,带着饶有兴致的笑容,祝小姐是哪里人? 祝笛澜看着他把她的驾照放进西装内袋,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在泊都长大的吗? 谈话的方向太诡异了,韩秋肃不掩饰地皱起眉头,看着苏逸。凌顾宸也紧紧盯着他,连万昱都不笑了,他看不懂这是哪一出戏。只有廖逍,依旧镇定。 祝笛澜心下不安,可也只能老实回答,不是。是在一个小地方,离尧城不远 是哪里? 只是个小县城,叫绥远,说了你也一定不知道的 那你父母还在老家吗?你是独生女? 连韩秋肃都听不下去了,他插话,你改行做人口普查了? 苏逸甚至不看他,我又不跟你抢女人,你紧张什么? 韩秋肃看了凌顾宸一眼,发现他的眉宇间也夹杂着困惑和不满。 苏逸看祝笛澜已经不敢再说什么,才暂停,先玩牌吧。 筹码叫了两轮,祝笛澜刚刚放松一点,苏逸又看向她,那你为什么来泊都? 祝笛澜已经没辙,她扫视牌桌上所有人,尤其在廖逍那里停留了一阵,但是廖逍没有任何表示。 我来念书。 这么说,还是学生? 祝笛澜点头。 真难得,我以为这么漂亮的,应该是歌星或者影星。 过奖了。 我有些演电影的朋友,整容上了瘾。苏逸幽幽道,为了上镜漂亮,就照着一个模子整,拿着玛丽莲梦露或者伊丽莎白泰勒的照片。后来我才知道,何止是她们,年轻女孩也整形成风。你是照着谁动的脸啊? 这话一出,不止祝笛澜,全桌的人除了廖逍都一怔。谁都不理解为何祝笛澜出现以后,苏逸的表现如此怪异。 祝笛澜要不是擅长表情管理,此刻应该惊得已经下巴脱臼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迟疑很久,才颤巍巍地摇头,我我没整容 苏逸若有所思地喔了一声,看回眼前的牌。就在祝笛澜以为他终于作罢了以后,他忽然伸手死死掐住她的脸,这个简单,我们很容易就能验证,不是吗? 祝笛澜尖叫一声就被从椅子上拖出来,手里的牌散了一地。韩秋肃马上起身抓住苏逸的手,狠狠道,放开她! 凌顾宸正想起身,廖逍猛地按住他的手臂。凌顾宸看了他一眼,把怒火压了下去。 你放心,苏逸的声音里带着可怕的冷漠,我会把她还给你。 我警告你不许动她! 苏逸冷冷地打量他一眼,并没有松手。他的保镖纷纷靠近,显得气势汹汹,韩秋肃毫不退缩地与他对峙着。 苏逸微微松手,忽然又一拳挥在祝笛澜脸上,她倒向一侧,被苏逸的保镖扶住,他的保镖拽得她两手发麻。 她感到鼻腔有轻微的出血。她惊慌地看着苏逸,不明白他神情中忽然聚集的怒气从何而来。 她一直在研究人的犯罪动机和微表情,此刻却真正困惑,她看不透苏逸。 韩秋肃火冒三丈,正想还手,保镖便朝他举枪。韩秋肃果断地压下枪口,一拳打在那人的肋骨。苏逸的其他保镖都冲上来。 牌桌边的人没料到这一幕,纷纷起身。这片混乱里,苏逸拉住祝笛澜的双手便往外拖。 她已很多年没有感受过如此透彻的恐惧。她有极强的预感,如果她今晚被苏逸带走,她必然无法活着回来了。 虽然她还找不到原因,但她死前要被折磨许久是一定的。她想不明白她究竟在何时惹恼了苏逸。 她僵持着不愿走,可苏逸似乎没有耐心,几乎快要把她扛起来。 祝笛澜害怕地尖叫,放开我! 覃沁和罗安冲过来与苏逸的保镖扭打。凌顾宸迅速起身,哪知廖逍先他一步,喝止道,住手! 直到听见廖逍的声音,祝笛澜才终于停止尖叫,她闭上眼松了口气。 苏逸毫不在乎,我劝你不要管。继续把她往外拖。 韩秋肃还在痛揍其中一个保镖。 苏先生,她是我的学生。廖逍低声说,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就放了她这一码吧。 苏逸不掩讶异地看着他,祝笛澜趁机挣脱,踉踉跄跄朝覃沁跑过去。覃沁单手举枪,把她护在身后。 苏逸镇定的表情里隐藏着暗流涌动的杀意,他威胁性地眯眯眼,看看他,又看看凌顾宸。廖逍撑着手里那把银狮头。 苏逸恨透了廖逍这样冷静又傲慢的神情。他摆摆手,一众保镖退下。韩秋肃把那人扔到一边,忿忿地摸了下鼻子。 凌顾宸也死死盯着苏逸。 苏逸仿佛骤然间冷静下来,他走到一旁,拿了块热毛巾悠悠然地擦手,真是看不出来,我以为你们跟独狼不对付呢。 不要找借口闹事。凌顾宸冷冷道。 这么个小姑娘,背景真够复杂。苏逸微微一笑,回到牌桌前坐好,刚刚到哪里了? 许盛友与万昱重新坐下,廖逍也仿若无事发生,捡起一块筹码。韩秋肃转过身,拉着祝笛澜就离开了,覃沁收好枪,也跟了出去。 凌顾宸看着他们离开,才重新坐好,他脸上的不悦丝毫没有散去,苏逸已经轻松地哼起了小调。 祝笛澜被带到楼下的包间,她用手捂着半边脸,她眼下被打肿了一块。覃沁找了块热毛巾,替她擦去血迹。 韩秋肃把冰桶里的冰倒在毛巾里,给她敷脸。祝笛澜终于如释重负,她不解、疲累又倍感委屈。 你以前见过他吗?韩秋肃的眉头紧锁。 祝笛澜虚弱地摇摇头。韩秋肃困惑地看看覃沁,后者也摇摇头。 韩秋肃正想揽住她,覃沁抢先一步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祝笛澜累得把头靠到他怀里,哽咽着说,我不明白 覃沁抱住她,轻声安慰,我还指望你给我做个说明呢。 我能知道什么祝笛澜哭了一小会儿,她实在被吓得不轻,我没见过他他是个疯子疯子 这我倒是可以赞同。 韩秋肃皱着眉看着两人抱在一起。覃沁不客气地对他说,没有人欢迎你,你最好趁早滚蛋。 想打架我就奉陪。 正好,我看你迟早要跟苏逸站一道,覃沁掏出手枪,没必要留后患。 祝笛澜把冰块掷在地上,生气道,把枪收起来。 覃沁预料到她的反应,不满地啧了一声。 祝笛澜转过身劝韩秋肃,你走吧。 韩秋肃不想再把她放进夹杂在他们中间的尴尬位置里,他有自己的计划。于是他转过身,径直离开。 祝笛澜倒回覃沁怀里,覃沁由着她闷闷地哭了许久。看来她是真的后怕,这一出,覃沁也确实没有预料到。 当晚,为了安全,他们把她接回别墅住。祝笛澜早早入睡,覃沁与凌顾宸讨论很久也没有讨论出结果来。 不过廖逍的结论与祝笛澜一致,他们都认为苏逸是个可怕的疯子,他的行为容易失控且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