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苦恼

    郑乔来找倪吾城，发现他的座位换到窗户这边了，于是探头在班上搜寻一圈，转过来才问倪吾城：戎嘉呢，她换到哪里了？

    倪吾城一副冷粥面孔，敲了敲身旁的座位，就这儿。

    我靠。郑乔笑得像在开玩笑，眼神闪了一下，试探着问：你们俩成同桌了？！怎么样？没打起来？

    你说得像希望我们打起来。

    那倒也没有，只是看你们俩这样也太受罪了，两个人都不长嘴的。

    没到受罪的地步。倪吾城在收拾书包，看不到郑乔那张已然有点挂不住的脸，就是不太习惯，有点太近了。

    想掩藏的东西总是能藏住，认真和玩笑之间永远没有本质分隔，这是一直以来郑乔自以为的心理优势。但今天他有点慌，他发现倪吾城在他面前隐藏了情绪，虽然对于季戎嘉，倪吾城的情绪向来是不外露的。

    郑乔暗自挑了挑眉，讨厌这种必须迎战的感觉。

    倪吾城收拾完赶上来的时候，用肩撞了一下郑乔，这本来是男生间最普遍的打招呼方式，却被郑乔用力顶了回来，一时两个人分立在走廊两侧，气氛莫名其妙的紧张。但这紧张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被郑乔的笑声化解了，接着倪吾城也笑了一下，两人继续往校门口走。

    郑乔当晚就给季戎嘉发消息，说他换了副新眼镜，因为旧的打球的时候被人踩坏了；说他想换辆自行车，现在这辆骑起来不太得劲；千呼万唤始出来，戎嘉你最近有没有换上什么新鲜的

    季戎嘉隔了半小时回复他说：今天mama给我换了新的四件套，睡起来特别舒服(^-^)/

    郑乔抓耳挠腮，性格里的那点浑似乎被勾出来了，对季戎嘉说：欸，倪吾城说他换了新同桌，看他样子挺苦恼的。

    苦恼。郑乔按下发送键后回味再回味，觉得自己简直是神笔马良，既没有造谣，也没有中伤，只是陈述他眼里扭曲的事实。

    季戎嘉发来六个点紧接着一句不知道是宽慰谁：反正只坐一个月就又会换，有什么好苦恼的。

    谁知道他呢。郑乔在床上滚了又滚，心思活络起来，明天一起吃早饭吧？我请。

    不要。

    嗯？

    上次就是你请，明天换我请。

    倪吾城再次见到季戎嘉是放完月假之后了。

    季戎嘉比他来得晚，走到座位前已经跟三个同学打了招呼，到撞见他的时候，仿佛才刚想起来自己已经换了个同桌，半尴不尬地说了声早，但他竟然太过紧张，完全忘了应该怎样正当回应才不算过分热切。

    在季戎嘉那里，那实在是一个非常轻蔑的回应。她记得倪吾城飞快地把她从头到尾看了一下，然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目光移开，回到书中，嘴巴连张一下的企图都没有。深吸一口气，季戎嘉落了座。

    她好像有点懂得苦恼是几个意思了，连带着，整个早自习都很躁动，倪吾城的存在让她迟来地浑身不舒服，特别是假期和郑乔一起混了两天后，她发觉自己既忍受不来寂静，也并不想委屈自己当那个破冰的人。

    但倪吾城不是，他沉寂在一种玫瑰色的氛围当中，觉得坐窗户边上可以第一时间感受到凉风吹拂，老师讲的是新课，身边发生的一切都给他一种在往前推进的感觉，特别是季戎嘉就坐在他身旁。

    季戎嘉。

    大课间，倪吾城忽然叫了她一声。

    季戎嘉转过头前在心里小小地崩溃了一下，但不可抑制地，她的心因此跳得非常快，这好像是和倪吾城之间的条件反射，她根本控制不了。

    嗯？季戎嘉转过脸来，撞进倪吾城的瞳孔里，显得格外饱满明媚，他第一次看清楚了季戎嘉的瞳色，非常之浅，就像她阳光下扬起的浅棕色发稍。

    上节课的笔记

    啊，笔记我也没抄完，在找学霸借呢。

    我整理完了。

    季戎嘉忍下来要说出口的嗯？，但是表情还是没有收住，那错愕也被倪吾城捕捉到，他的五官突然乱飞起来，耳朵也悄悄地红了，嘴里一下子冒出很多话，但绝大多数都是废话文学，这是我的笔记，我抄完了，你可以随便用，剪下来也行，我看你好像有做错题本的习惯，我无所谓的，都记到脑子里了。

    谢谢。季戎嘉接过来，开抄，好像无事发生。

    她的注意力不在这本子上。她克制不住地想起来，转过头时，她分明看到倪吾城的眼睛亮了一下，让她胆战心惊的一亮。这一眼给了她某种错觉，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似的好吧，确实认识很久了，只是这几天才开始互相认识。

    笔记还给你，谢谢！   只是抄个笔记的功夫，倪吾城又恢复了那副冷粥面孔，好像之前他望向她的那一眼是个白日梦，惯擅长泼人冷水。

    同一时间，倪吾城的世界兵荒马乱。

    季戎嘉的声音离他太近了，太近了，他恨不得从座位上跳起来翻窗而过，逃脱这么迫近的美的感觉，但是那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又只能僵坐在那里，没有眼神接触地点点头，他觉得他不配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讲话。但是季戎嘉怎么能跟郑乔有说有笑讲那么久？？？？郑乔怎么那么不要脸！！！！！他嫉妒死了嫉妒死了嫉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