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白玉的机会
邬白玉的机会
邬白玉陷入那些有些久远的回忆中去,每当她以为到那里就可以停住的时候,时光又欻欻地往前捯,直到停留在一个像化妆间的地方。 那是邬白玉放学后一直待着的地方,她的mama就在台前化妆,等她化完妆走了邬白玉可以坐在那里写作业。 邬白玉的mama很漂亮,外面给她的名号都是桐市xxx一个很有名的女星,她年轻得像二十出头,根本看不出来有个八岁大的女儿。 化妆间来来往往的,有很多浓妆艳抹的漂亮jiejie,还有一些同样会涂脂抹粉的漂亮哥哥,各个看着风尘,每个人却对邬白玉都很好。 她听说过这些人里有可能有她的爸爸。 她曾经甚至对比过,自己的鼻子是更像ken一点还是更像霆俊一点,不过后来又听说是那个前几年傍上富婆走了的头牌少爷。 反正是谁她都无从得知了,她的mama从来都不会提起这些。 邬白玉知道,自己是她口中的孽种。 自己原来一直是跟着乡下姥姥过的,连这个名字都是姥姥给起的姥姥年轻的时候还是个文化人。 姥姥还给她起了个小名儿,衬着白玉起的皎皎,清白的意思。 直到姥姥去世,她无人照看,mama才把她接过来的。 邬白玉的mama不是个负责任的mama,但她应当不是个坏mama。 因为夜总会里会有一些癖好可耻的客人,每当有人不怀好意地想要碰小姑娘的时候,她mama总是毫不留情地出手,不论对方的身份如何。 然后会骂她,尖叫着让她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乱溜达,然后转身踩着纤细的高跟鞋换上一副面容巧笑着游走在夜场之中。 邬白玉上学的时候也没有朋友,一年级的小学生好像就已经明白很多事了,他们会指着她的鼻子说你mama是鸡,你以后也是鸡,好脏,不跟你玩。 老师从来看不见听不见这些天真又恶毒的霸凌和语言,或许是连他们,也这样认为着。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那已经是非常煎熬的日子了。 九岁的那个新年,她们搬家了,搬到了一个对于她来说称得上是温馨又豪华的公寓里,mama也不再去上班了,总会有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来到她们家。 她的mama被包养了。 那个李叔叔应当是很有钱的人,因为原来有很多人想要包养mama但都没有结果。 而且他好像看起来也很好,说话都轻声细语,待mama很温柔,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很温和,每次都会给她带点新鲜东西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还是太小,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所处环境的缘故邬白玉好像天生道德感就要更低一些,她觉得这样完全没有什么不好的不妥的。 她们都一样,只觉得自己舒服了,完全忽略掉这是在破坏着另一个家庭 过了两年多,她mama领着她正式进入了李叔叔的家里。 邬白玉才知道那间公寓算哪门子豪华,被这里衬得简直就像几块木头几面墙。 李叔叔家有一双老人,特别面冷,吓得她只敢躲在mama身后。 倒是有一个大哥哥,眉清目俊,长得温润又俊气,嘴边挂着抹礼貌的笑,旁边还站着个小小个儿的小男孩,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特别漂亮,就是一脸怒容,简直就要往她脸上啐唾沫了。 这就是她第一次见李陵和李善的情形了。 之后的日子具体什么样子,邬白玉记不清了,她只觉得好像还不如在那公寓里过得舒心 其实她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但是她那时好像就已经变得很明白人情世故,本来讨好着想要和每一个人交好,小脸儿不吝啬笑容,哪怕是对着李家的佣人。 后来,见得冷脸僵了眼睛,听得冷言刺了耳朵,她就变得少言寡语。被欺负得多了,就变得极少露面。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连学校都换成了寄宿制小学,只周末在家里待着,除了吃饭也大多窝在卧室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惹人的厌烦,就算他们再怎么讨厌,总之自己看不见心不烦。 她不过寄人篱下,居然妄想过这里会成为她的家。 疏离的大哥她不常见,就是那个刁钻的小弟弟突然总爱找她麻烦,她被他气得哭过好几回,自然是不敢放肆地大哭,只敢忍着回自己小房间嘤嘤地哭 想起那段幼稚又悲催的日子,邬白玉一下子把自己笑出了回忆,突然扭头看自己旁边这半大的小伙子没想到当初就是这么个豆丁玩意儿把自己欺负成那样。 李善本来沉迷地看着邬白玉,看着她本来沉迷地看着李陵的。 他被她忽然地转头吓了一跳,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生怕她意识到他直勾勾目光的冒犯,说出来什么他害怕听到的话。 邬白玉却又转了回去,闭了闭目,想让自己再沉浸回去,回到那回忆中去。 做梦一样,醒来过就再也衔接不上。 没想到那回忆在不经意间已经流逝过了好久,她无论怎么会想都接不上刚才的断点。 或许是中间那些时光都太过无趣没有资格占据她的记忆空间,时间线竟然一下子跳到了李家破产之后,她脑海中所见的是李家几乎要被搬空的别墅。 很近了,离他很近了。 她的救赎就要来了。 她已经记不清那恶人的面容,只记得他突然的造访,本来还在关心李陵的近况,突然就坐近了她,手臂状似不经意地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揉捏,他凑近了说可以让她不再受苦。 最后他说,只要跟了他,他甚至可以对李家出手相助。 那时候已经很迟了,李家已经完得彻底,这迟来的出手相助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但她只还是个小女孩,她哪里懂这些,她只知道,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么这些日子苦苦奔波的大哥,是不是不用再那样辛苦了。 他已经很好了,他完全可以不管她的。 她没想到他还可以更好。 她忘不了李陵剧烈起伏的胸膛,他原本清澈的双眸怒得通红,温润的脸甚至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李陵掀起已经压在她身上的那个人,那人本来还想要说什么,只见李陵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砸向他的头,直到那人已经满脸是血了,含糊不清地只会求饶,他还是拿起一个小板凳,板凳腿儿朝着那人身下 最后他把瘫软的烂rou踢到一边,把外套盖在她只能勉强蔽体的上半身,努力稳着声音问她,你没事吧? 她呆钝钝的,木着声音答,没事。 为什么不反抗。 他看到了,她没有抗拒。 刹那之间,大脑中光影交错,冲淡了恐惧与心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可以抓住一些机会,一些,可以让她永远有依靠的机会 她知道他更想听到一些诸如被吓傻了被制住了之类的回答,她偏不,她想要他更加的愧疚与心疼。 趁着他怒火中烧,趁着他理智尚无。 他已经很好了,既然可以更好,她就要他一直更好下去。 因为她是跟他们是没有关系的,她害怕再次被抛弃,已经经历过了,所以知道那是什么痛苦的滋味。 所以邬白玉要试探他她的,好大哥。 她想要他,永远都可以护着她,永远都不会丢下她。 刚才她都没有哭,现在硬生生挤出些可怜的泪水,扑进李陵的怀里,颤抖着说,大哥他说,可以帮我们 她喊他,大哥。 她对他说,我们。 你听见了吗,我可是为了我们啊。 如她所料,李陵果然受不了了,他用力拥住她,箍紧她。 他怒斥着她的傻,他李陵还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也是他和李善不同的地方,他是个有傲骨又有能力的人,所以她可以放任自己相信他。 甚至可以说服自己是喜欢他的,这么多年,真真假假的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仍记得她当时问他道,大哥,你们会不管我吗? 李陵紧紧抱着她,沉声坚定地回答她,不会的,我永远会保护你的。 我,永远会保护你的。 她本来仿佛一直蜷缩于阴寒的黑暗之中,至此有光蓦然而来,轻柔地斩开黑幕,给予她温暖的庇护。 是她想要的。 邬白玉可以用自己的一切去回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