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不哭
三十 不哭
郁姑娘見完了五丫,甫出了房門,眼眶已忍不住噙了淚。一看到在車馬旁候著她的凌雋珈,提起了長裙,碎步小跑,撲進了凌雋珈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凌雋珈抱緊了小美人,低頭把下巴抵在她頭上,問她怎麼了。 郁姑娘沒有回話,一直在低聲啜泣,淚水沾濕了凌雋珈的一小片前衣襟。她溫柔地輕輕撫摸小美人的後背,也不再問,任她哭個夠。 最近郁姑娘愈發的依賴凌雋珈,已經到了離不開的狀態。她本人未有察覺,凌雋珈可是開心得很!這種被心愛的人需要的感覺,她覺得簡直千金難求,比獲得一座金山銀山還要雀躍興奮。 阿蓁,不哭。凌雋珈見小美人哭了一段時間,也該哭夠了。再哭唧唧的話,晚上在床上怕是沒水流了。 她聞見美人收住了哭勢,改為低低的嗚咽,又說:再哭,別人看了以為我欺負你欺得慘了,流那麼多水! 小美人聞言,意識到又是這種一語雙關的話,既嬌且嗔的用小拳拳捶打大壞人,以示不滿。 哎喲,已經不大了,你還狠心捶扁她!凌雋珈的話令郁姑娘唰的一下,小臉紅透,紅到了脖子根,自己竟誤碰到她的胸脯。 我...我...對不起,一時...郁姑娘邊道歉,邊留意附近有沒有洞,她要把自己埋了。 沒事,我喜歡。凌雋珈的話不著邊際,郁滿蓁還未想到她的喜歡是指什麼,就聽見她問自己為什麼哭,是為了五丫麼? 嗯。郁姑娘稍為離開了凌雋珈的胸懷,對方就遞來一方帕子,郁姑娘接過,拭了淚,接著說:阿雋,做女子真不容易..... 被叫阿雋的人摸了摸郁姑娘的後腦勺,安慰了她一番,見她欲言又止,開口問:五丫發生何事,你且說與我聽聽,說不定能幫上一二。 也不是有什麼事,就是知道了......五丫這幾年的遭遇,就覺得心疼,心揪住的疼。郁姑娘深知自己有人疼愛,凌雋珈對她很好,好得都覺得她何德何能,配上這人的寵愛。 比在郁家時,幾乎天天忙得沒時間吃飯,在外面忙完,回家還要做飯打掃、照料父兄起居飲食。現在被人捧在手心上,都快被養成大家閨秀,就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了。 日子長了,她能感受到凌雋珈對她獨有的寵愛,她對別人都冷冷的,唯獨對自己,往往刀子嘴豆腐心,心裡總是著緊的。 也因此,慢慢地、慢慢地,郁姑娘被融化了,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都是在愛她。從一開始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到如今,自己好像也慢慢地,有一點點喜歡上凌雋珈,但她依然不清楚喜歡是不是愛,兩者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對凌雋珈的喜歡,讓她也想到對林義的感情,好像也說不清楚。 更像是年齡到了,身邊的朋友認識人相繼嫁人生子,這時候有個男子戀慕自己,她又覺得這人不差,彼此個性相差不遠,知根知底的,經一番細慮下,想到嫁與對方,總比盲婚啞嫁好。從不拒絕,到慢慢接受,說服自己,林義就是自己一生的良人。 隨著凌雋珈入侵自己的世界,林義逐漸淡出,她也未有撕心裂肺的痛,只慨嘆可惜彼此終究沒有緣份。 那些為愛人守貞殉情,不獨活的想法更是從未有過。是自己自私,抑或林義在自己心中,其實遠沒有想像的重要? 從最初偶然會想到林義,到最近更是不曾想過,應該是自己自私吧? meimei比林義重要太多了。畢竟meimei只有一個,要是沒了,或是讓她受委屈被惡人欺侮,如何對得住死去的母親。而林大哥他,男人大丈夫,又何患無妻呢? 隨時間推移,凌雋珈對她真切的愛愈發的濃,全個凌宅上下都知道她有多疼錫自己。郁姑娘不聾不啞不盲不傻不癡,怎會毫無知覺? 連外面街角小巷擺賣的大叔大娘都知道,像賣糕點甜食的大娘每次瞧見凌雋珈站在攤檔前,都會笑不攏嘴的問:凌公子又來買紅豆糕給郁姑娘?今天大娘還做了牛乳糕,照樣一併買下麼? 凌雋珈取了十幾個銅板,遞到大娘手中,微笑道:是,都買!大娘你這牛乳糕煞是好吃,阿蓁每次吃了都讚不絕口。吃不到時,總心念念的,說下次看到定要多買些。 大娘見自己的糕點有如此高的評價,被哄得開懷,就多送了兩件合桃軟糕,說是新開發的口味,要給貴客嚐嚐鮮。 郁姑娘躲在大門前,目賭過一次,凌雋珈親自買糕點給她吃的場面。 雖然郁滿蓁不知道、不肯定,也無法預期這些愛意能持續多久,然而當下凌雋對她的照顧有加,卻是不爭事實,不容置議。 五丫卻無人疼。爹不親娘不聞,老鴇欺她,嫖客辱她。她的日子這麼難過,每日活在黑暗,看不到天明。 一想到她活得這麼慘,自己卻愛莫能助,什麼都幫不上忙,真是沒用......好想大哭一場。 ****** 幾日前,凌雋珈帶郁滿蓁逛街添置些針黹用品,經過花街一間妓院外,目賭有有年輕小姐不欲被一堆無禮的花花公子摸腰輕薄,伸手抵擋,反被一名囂張拔扈的華衣男子揪著頭髮欺負,出言辱罵她下賤娼妓,故作清高。 凌雋珈皺著眉頭,這些書生打扮的所謂文人雅士,平日讀聖賢之書,滿口仁義道德,實際不當妓女是人,半分尊重都沒有,她一向嗤之以鼻,恥與為伍。 而這些當眾調戲娼樓女子之事,早見怪不怪,若是時常經過花街柳巷,更是能看到類似行徑,頻繁的上演。莫說平民百姓,即是神仙,亦愛莫能助。 看阿蓁臉色差的嚇人,一副想上前為該名女子解困的模樣,凌雋珈搖了搖頭:阿蓁,我們不住海邊,管不了那麼寬。 阿蓁嗯了一聲,低頭不去看,凌雋珈說得對,何況自己過去了,也不一定能幫上什麼忙。徒添煩擾而已! 可是很快的,郁姑娘由青樓那被欺侮的小姐,想到昔日被賣到窯子的故友五丫,她就心情更差了。 窯子比青樓和妓院都要低等,那裡都是賣身作娼的女子......肯定被人欺凌得更甚。 郁姑娘連日悶悶不樂,凌雋珈看出來了,問她,不說。 凌雋珈一連問了好幾次,又試探,郁姑娘都不肯說是何事惹她不樂。最後凌雋珈故作生氣,郁姑娘才坦白。 凌雋珈聽了,笑笑,不是什麼大事,想見就去見唄。她問郁姑娘知不知是哪個窯子,要是知道就好辦,郁姑娘點點頭,猶記得某次走錯路,誤入了窄巷,碰到過一次。於是凌雋珈就帶了郁姑娘往城西一家窯子去找童年好友五丫。 郁姑娘帶著既怕又想去的心情,很是躊躇。她一個姑娘家的,從未去過風月場所。她疑惑地問:凌雋珈,你看來都不緊張,你以前去過麼? 你猜。凌雋珈帶著曖昧的笑,呵,就是不告訴你。 ......。郁姑娘剜了她一眼,你這人,要是不僅去過,還常去,我就......她如此想,心情莫名跌到谷底。 沒有去過。人家窯子裡的姑娘都不怕,我緊張啥?窯子是賣身場所,裡面的小姐和恩客都是rou體交易的,凌雋珈好女色而已,沒有飢渴到那種程度!青樓倒是過去好幾次,生意上的應酬。 我們午間就去,趁不旺場,沒什麼客人時,比較方便。不然你想去,我也不給你去。未了,還補充一句:危險。被誤當成娼妓就危險了,不僅怕她被人吃掉,也怕她被色狼吃豆腐,佔了便宜。 兩人的馬車未到申時,就到了窯子正門外,一臉厚粉的老鴇才起來,就被逼出來迎客,語帶不滿,心想是哪個男子那麼早,就管不住那孽根,要急著找女人消火? 抬眼就瞧見一名長相俊朗、身形高挑的男子,一身華麗衣著,一看就知是富貴人家,不滿的神色瞬間退去,笑得花姿招展的迎接貴客。 凌雋珈仍是那一張冷得嚇人的俊臉,冷聲道:這裏有沒有一個姓白,叫小滿的女子?白小滿是五丫的本名,老鴇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唯有追問更多資料,凌雋珈也不清楚,就把郁姑娘喚過來,要她比劃比劃,詳細形容一番。 老鴇也是奇怪,這一男一女的,大白天的,過來找什麼人,語氣開始變得不甚客氣,凌雋珈往她手裏塞了一些碎銀,那老鴇張著滿口爛牙的血盆大口又笑了起來,殷勤的說:白小滿呀?你說的是嫣嫣吧? 老鴇敲了五丫的房門,要她梳洗一下準備接客。五丫提及自己尚在月事中,老鴇惡狠狠的乜了她一眼,你他媽的這都多少天了,別忽悠我,趕緊的!再推卻我就找人打你一身,把貓塞在你褲裡,看你還敢不敢說不!話畢,也不管她的意願,徑直走去招呼兩位客人。 她把二人引到嫣嫣所在的房間,就識趣的離開了。邊走心裏邊嘀咕,這世道越來越可怕墮落了,這些富貴人家的年輕男女,可真會玩,這兩女服侍一男的,嘖嘖,有夠齷齪的! 白小滿,五丫,不,現在是嫣嫣,心裏祈求,今日這個客能稍為溫柔點,可別像前幾天那個糙漢,她真的會受不了,被cao得兩天都下不了床。 嫣嫣怕不聽話得罪了老鴇,被體罰、被罰沒飯吃餓肚子都事小,最怕以後對方專找變態的客人來虐待她,只能無可奈何的開了門,入眼的是一名高她一個頭,五官俊朗,但神情冷酷得讓人有些畏懼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