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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色。贺兰明月翻转燕山雪,从当中看见自己眼眸的倒影,瞳孔是浅灰色,像西北蒙蒙的天。百丈冰,千堆雪,凝满燕山万里路。为这把剑,高景随口起的名竟然如此贴切。“明月哥哥?”欣喜的少年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贺兰明月骤然还剑入鞘,站起身来。他还没看清,那厢跑过来一个身影,接着一头撞进他怀里,直把自己撞得“哎哟”一声。贺兰明月失笑:“四殿下,撞疼了么?”高晟放开他,小大人似的朝他揖礼,说过年好。贺兰明月连声道不敢当,拿了软垫让高晟在石桌边坐,才道:“您不在宫里,跑道外头来做什么?这么冷。”十四五岁放在皇家已是要入朝听政了,他却像个爱玩的孩子,但也比最初话也说不清有了长足进步。闻言高晟笑了笑,朝手中哈了口气:“母后要给皇兄说事呢,我呆着,皇兄不自在——他总觉得我什么也不懂。”贺兰明月不得不刮目相看:“那,殿下懂什么?”高晟压低声音神秘地靠近他:“皇兄要娶媳妇,对吗?我知道,但那jiejie长得不美,皇兄定不喜欢她。”还知道喜不喜欢,贺兰明月忍俊不禁地刮他鼻子:“这可不是喜欢的问题。”大约超出了高晟能理解的答案,他呆呆看向贺兰明月,半晌没开口,好似很沮丧。贺兰明月托着他的手捂在掌心,叫宫婢拿个手炉来,再给高晟暖着,防止他冻伤。这一系列做完,高晟还保持先前的表情。“殿下,怎么了?”贺兰明月逗他,“还在想皇兄的事?”高晟失落道:“对啊,皇兄不喜欢那个jiejie。”贺兰对他解释,也对自己:“都说了与喜欢无关,你皇兄要考虑很多东西。外戚,出身,未来感情……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殿下又不必明白。”高晟道:“我明白!皇兄他……”“嗯?”“我很喜欢皇兄,昱哥哥也很喜欢他。”高晟捧着手炉,表情变得难过了,“可是皇兄对我们不好也不坏,像隔着一层纸。”贺兰竟有些惊讶,他一直以来当高晟是个傻子,却不想他能感觉到高景的疏离。高晟没注意到贺兰的愕然,失落道:“皇兄谁也不喜欢。”贺兰忍不住问:“那他自己呢?”高晟摇头:“也不喜欢,皇兄从不与人交心。”一时间贺兰明月不知是这“交心”二字更震惊,还是高晟与心智不符的透彻令他刮目相看了。他站在雪地里,抬头望了望天边黄云。“昱哥哥不见了。”高晟玩着手炉最顶上的黄铜镂空盖,自言自语,“我以前有一次梦见他,昱哥哥骂我,说父皇没有这么蠢的儿子。醒来之后我好像就懂了很多东西,母后也欣慰,夸着晟儿终于懂事了……那天以后,我想找昱哥哥问他为什么做这个梦,但四处都找不到人。我问皇兄,他很生气——”说着这些的高晟好似变了个人,贺兰明月想到高景的眼泪,不自禁道:“没有生气,他是难过。”“我很喜欢皇兄。”高晟笑了笑,眉宇间和高景突然很有几分相似,“所以……想皇兄多挂心自己,不要再难过了。”北殿内走出数人,在前面的正是高景,他见贺兰明月与高晟一处,走过来:“聊什么呢?”高晟激动地站起来:“哥哥!”“今日皇兄累了,不陪你玩,好么?”高晟抬手摸了下高景的额头:“哥哥生病了吗?要好好休息,若生了病记得喝药。母后上回给我的杏仁羹很甜,喝一些病就好了……”膝盖突然有点软,高景一把握住他的手,在高晟不明所以的目光里,轻轻地攥了一下,声音颤抖:“我们晟儿会关心人了。”高晟笑得很开怀,被随侍的宫婢带走时都一步三回头地朝他做鬼脸。雪后的紫微城内人烟稀少,前面的人突如其来脚底一滑。他连忙撑住高景,刚要问,高景道:“你先前说带我出宫还作数吗?”贺兰一愣,旋即道:“不是还有两天……”“我现在就要。”高景急切道,抓着他的袖子,“你带不带我走?”那双眼中的光似乎当他是唯一救星。第32章东风夜放花千树(三)摇光阁曾是高景的避风港,却在十九岁这一年的开始把他困得喘不过气。逃走的计划没有成型,因为翌日皇帝摆下家宴,高景必须出席。皇帝的病在半年后有所好转,加上年节,其余在封地的亲王纷纷回京谒见,更重要的是出嫁的安西公主与柔然郁久闾部大王子阿洛前来朝拜,为了北方的安稳,一场盛大宴会势在必行。上元节前一日,入夜,明堂东侧的蓬莱阁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高景抵达时,正巧碰见豫王与王妃二人,身后内侍与护卫抬着贡品。眼见侍从有些手忙脚乱,高景不以为意,躬身道:“皇伯父,徐大人。”他向来不以长辈称呼徐辛,其实很没给豫王面子,但徐辛和和气气地接受:“殿下年节里比往日看着气色好多了。”豫王亦笑道:“一会儿还有箱封地的贡物要送到北殿,左右皇后不爱豫州土产,本王着人先给殿下挑选吧。”高景点头,道谢后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皇伯父先走。”豫王颔首回礼,旋即目不斜视地走在了前面。待到行出高景的视野,他蓦地回头,一双鹰隼般的锐利目光盯向贺兰。脚步停顿,高景察觉到后用力一拉他,贺兰明月没法再看,只得埋头跟着高景。感觉到贺兰遂了自己的愿,高景放开手,迎向前面的一对伉俪,笑容灿烂:“元大人和皇姐也来了。”元瑛见他时脸色微红,匆忙要拜,被高乐君呵斥道:“你拜他做什么?!本宫是他的jiejie,是他该拜本宫,没出息的东西!”“不打紧。”高景笑眯眯地,“孤与元大人投缘,皇姐何必非要分个尊卑贵贱?若要细分,孤是母后嫡出的长子,皇姐以年岁大小论,岂非失了礼数?”高乐君一时语塞,若有所思,睨了他一眼:“长子?可未必吧。”在他之前有个夭折的大哥,尽管不知如何死的,皇帝一直有这个心病。那人就像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以至于他自小被称“二殿下”,这些事高景心知肚明。但饶是如此,听见高乐君的阴阳怪气他仍忍不住蹙眉。高景表情有异,高乐君似乎达到了目的。她嫣然一笑,挽着元瑛的手臂——不若说架着他——疾步去了蓬莱阁内。光晃得眼睛有些疼,贺兰明月见高景站在原地良久,上前扶了他一把,似是而非地安慰:“殿下,那些事……不要放在心上。”高景被他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