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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闯北惯了,对陌生人难免有些警惕,为防寻仇。”故意把“寻仇”二字咬得重,阿芒却置若罔闻,轻轻笑了:“远日无怨,又有护卫之恩,怎会对他不利呢?”她说得诚恳极了,李辞渊终于放下戒备:“他不在城中,我们也联系不上。”“哦?”阿芒眼神发亮,“不打紧,大当家可知去了哪个方向?”“边境的河谷牧场。”李辞渊大概说了位置,“那地方由二当家独自开辟出来给附近的牧民放羊放牛,他偶尔夏天也到那儿散心。可那片牧场前后地形复杂难以得知准确位置,何况现在蛮人开始活动,几位若是不急,就在城里等一段时间他就回来了,此时贸然去边境恐有性命之忧。”阿芒轻轻颔首:“多谢。”她得了消息,站起身同李辞渊告辞,转身离去后,她好似忽然记起了谁的叮嘱:“大当家,能问一句……这些日子,他过得好么?”“嗯?”李辞渊不明所以,接着笑了,“你瞧咱们银州城现在称不上繁华但大家的日子也有声有色,都是他的功劳,姑娘以为他过得怎样?”阿芒闻言郑重朝他施了一礼,这才提着裙角离开。目送她消失在门口,李辞渊笑道:“这小子,真是有两把刷子,走到哪儿都有姑娘喜欢!”他把剩下茶水提起来,往后院找李却霜算账了。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出银州城往北五十里有一处谷地,蜿蜒河流从中淌过,所经之处水草丰茂,适宜畜牧。草坡平缓,狭窄地伸出去前后共有约十里地,再往远处靠近柔然领土的地方,便能看见阳光下明亮的黑水。草坡上,几顶白色的简陋帐篷错落,不少身着胡服、牵着马的牧羊人或坐或站在帐篷附近。眼下到了饭点,有两人生火热饭,弄好后,个高的那个推推个矮的,指向河边坡上躺着的青年男子:“快,给二当家送过去。”个矮的端过去时没打扰他,放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就走了。他知道对方能明白,何况不远处卧着一条懒洋洋的狼。躺在草坡上的青年双腿叠在一处,手臂撑在后颈下,面上盖了张布遮挡正午时分太过炽烈的阳光。他头顶盘旋一只蓝黑猎隼不时发出高亢的鸣叫,显然为能出来放风欢喜,而那条狼一动不动,眼睛极亮。贺兰明月没睡着,他这么躺着能听见流水的声音。他为了寻求内心的解脱才来到河谷,这里安静,没有复杂的事需要cao心。他成天除了骑着马巡视一圈,更多时候就躺在草坡上放空发呆。大自然有某种治愈的力量,心上旧伤,身体残缺都能在这儿找到答案。如谢碧所言,他就快要“走出来”了。等结束这一次的放牧回到银州城时,贺兰明月相信他能够继续往前走。昨日有一队柔然人路过牧场,嚷着要他们给柔然上贡。这说法新鲜极了,且不说此地虽在边境到底是大宁领土,规矩立得前言不搭后语,颇有种“不送东西就开抢”的风格,贺兰明月不愿和他们起冲突,送过去二十只羊。牧场说出去大家共用,谁都能进来,归根结底是他的产业。不止是牧场,还有镖局——李辞渊是不会和他抢的——王府那块地皮,包括银州城他授意下开设的大小商铺,年底都要给镖局交一笔钱。李辞渊在银州很有些公信力,他说贺兰明月帮忙打了水,解决了银州最困难的问题,又提出建议把铺面分给所有人,老百姓就服了他。铺面,也是早些年陇西王府的遗产。贺兰茂佳死后贺兰氏一族彻底搬出了银州城,只剩下些老人还坚守着祖产,多亏于此,他这些年能衣食无忧。羊群损失二十只,还不知道那些柔然人会不会再来,如若再来,又当如何……贺兰明月闭着眼睛想,细数手头有多少兵,当他意识到近日新加入镖局和李辞渊民兵队的人数已经足够形成一支小型军队的时候,突然慌了。银州一线四百里都是三不管的地方,他若想,确实能够形成自己的武装。但他要这么做吗?高泓当了皇帝,这时搞出一直不伦不类的军队,看上去就像要给高景报仇。贺兰明月想着,翻了个身,立刻把这念头放下了。流星跑过来想蹭进他的怀里,狼身上有很重的兽类膻味,贺兰明月嫌弃地指了指不远处河流,叫它往那边去玩。狼崽跑远了,贺兰明月才坐起来准备吃饭。牧民的饭做得不算好,能凑活过日子,比干粮要强。他没想到这季节有了几户牧民长住在河谷,原本准备好的干粮就没了吃的时候,阿大天天要给他煮饭,贺兰明月一开始还推辞几下,后来争执不下,恭敬不如从命了。羊群逐水而来,流星没事做追着它们跑,贺兰明月知道它不会真的把羊赶跑,就安静看热闹,用这滑稽的场面下饭。他剩了点rou掰了一半给飞霜,余下的并一块干粮都给了流星。狼崽从小吃人的东西吃惯了,偏爱熟食,看着凶,不会轻易为了点口腹之欲伤人和牲畜。做完这一切,贺兰明月站起身把碗给阿大还回去。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辆车,朝河谷前行。先看见他们的是飞霜,它闪电般窜回贺兰明月的肩上,接着伸长了脖子一声嘶鸣。“怎么了?”贺兰明月弹了下它的嘴。飞霜扑着翅膀,站到马头。意识到它的动作并非一时兴起,贺兰明月收了浑身轻松,翻身上马,对投来关切目光的阿大兄弟二人道:“飞霜发现了什么东西,我去看看,你们在此不要轻举妄动,看好羊群。”得了肯定的答复,贺兰明月一声口哨,与羊群玩得不亦乐乎的流星立刻训练有素地窜出来。灰狼追赶猎隼在最前头,他抖了缰绳策马迎上。出城后,牧场和商路是在同一个方向但却早该分开了。此处不常有商队前来,贺兰明月疑惑之余,见那一辆马车又觉得不像商队。他打了个唿哨示意流星停下,灰狼在前方弓起背,尾巴直直地向后伸,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飞霜也不安分,不时朝那马车掠一下,好像在提醒他来者不善。贺兰明月见它们反应,心里一沉。胸口的旧伤早就愈合,有老秦的药方他这几年温养着也再也没痛过,可现在贺兰明月见那辆马车越靠越近,握紧了缰绳往前小跑两步。飞霜降落,贺兰明月抬起小臂让它站稳,紧接着他看清了赶车人的容貌——手臂难以置信地一抖,飞霜跳到了肩膀上。贺兰明月的手摸向了挂在马鞍边的箭袋,他背后那把弓沉甸甸地,在确定了自己没看错后心口一抽,指尖情不自禁地扣过铁弓。马车停在十步之遥的地方,贺兰明月没有动,赶车的人先一步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