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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州的,但他刚才不肯听话,说不定就忽然决定真不带了呢?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狄青倏然感到眼前一片灰暗。不管是这可恶的马儿丝毫不肯配合、不耐烦地朝相反的方向使劲儿,还是脖颈上缠着那条不满地不住拍打他的小梨花的毛绒绒的尾巴,一个劲儿地帮倒忙……都叫狄青焦虑万分。在不能把这刚耗费了公祖一笔巨款的大马就此抛下的情况下,狄青思来想去,只得一咬牙,赶紧将它制服再说。就在狄青镇定下来,专心驯服这大灰马时,全然不知他担心跟丢的公祖,其实就在相隔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观察着。不止陆辞本人没走远,他还派那两名下仆凑近一些,以防狄青制服不得马,被马所伤,或是叫马脱绳,伤了过往行人。不过狄青的身手很是利落,也不知他怎么弄的,陆辞隔得太远也看不清楚。只见他三下五除二,就成功叫刚还不屑从鼻孔喷气的大灰马低下了大脑袋,允许这新主人一个利落翻上自己的背了。陆辞见他应付得轻松自如,也彻底松了那口气。眼看狄青匆匆忙忙地朝他失踪的方向感寻觅,面上丝毫没有新得好马、又驯服大马的兴奋和欣喜,而纯然只剩怕被丢下的恐惧和四处寻人的焦急,陆辞不禁心里暗叹一声,立即从藏身的小巷走了出来,也当场就被狄青捕捉到了。狄青双目一亮,赶忙驱马过来,到陆辞跟前后,一个滚身下马,就想将缰绳还给陆辞。陆辞面色淡淡,双手抱臂,并不去接。狄青也不敢做出强塞到他手里的失礼举动,在急得恨不能绕着他团团转后,稍微冷静下来,小声道:“公祖待我已是极好,然这马太过贵重,我绝不能要。”陆辞莞尔道:“你不要马的话,等到了秦州,要怎么练习骑术?”狄青急切道:“我已会骑了,不必——”这倒是真的。陆辞挑了挑眉:“那骑射你也精通了?不必多加练习了?”狄青瞬间安静了。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夸不下这样的海口。陆辞慢慢道:“我原先看你年岁太小,也不想你过早骑马,却不是舍不得叫你骑,你可别误会了。而是我怕你控制不得当,不留神伤了自己。但我昨日已反复询问过齐郎将,他道你这岁数习骑射,正是好打基础的时候,且瞧你是个极有天赋的,才不复之前担心。”见狄青还是皱着一张脸,寻思着怎么推辞的模样,陆辞不由笑了,随口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真想从伍,是断断缺不得好马的。你若着实在意银钱这方面,那干脆当是我借你的,等你日后出人头地,有了俸禄后,再慢慢还我不就好了?”狄青微微一怔。陆辞见他意动,笑眯眯地补充道:“你的朱兄从前也似你这样,爱将一笔笔算得清清楚楚,我也就由他如此。后来他一举得名,有了俸禄,又暂无家眷需供养,那些所谓‘’债务’,在头几个月就彻底还清了。你要因过分在意银钱之事,而耽误了习武的好时机,那才真正是得不偿失,我可不会许你那样。”狄青踌躇许久,还是赧然地红着脸,轻微地点了点头。说到底,这匹灰马可是他亲手挑选出来的,就那高大健壮的身姿,还有炯炯有神的精神气,简直无处不合他心意,也正是他习武最需要的,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不肯接受的唯一理由,便是不愿耗费公祖银钱。毕竟他现在衣食住行,包括念书,皆靠公祖,还时常受到公祖友人们的照拂,甚至还请了齐郎将给他上武课。单看这些恩情,就已是沉甸甸的了,哪儿是简简单单地用银钱能偿还得了的。更别提他所带出来的十几贯前虽让公祖收了,却道是投入到了陆母在密州的那些铺席里,月月还反过头来给他一贯的所谓红利作为日常花销,哪儿是真被公祖得了?狄青不得不可耻地反省,长久以来,都被那么好的公祖这么好地对待,他好像已经有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坏毛病了。陆辞笑问:“考虑好了么?”狄青紧张地摇了摇头,又寻思起来。公祖说的话,向来最有道理,也从不骗他。真有朱兄那先例的话,他要能争气一些,早些考上,也如朱兄那般很快拿到俸禄的话,应该就能很快将银钱上的欠债还干净。被陆辞笑眯眯地盯着,狄青脸红彤彤的,脑子却是破天荒地转得飞快。若还是死活不肯接受的话,就意味着仍习不得骑射,还将惹得公祖心意浪费,说不定会对他不喜。这么一耽搁,日后更迟有出息,也就拖累公祖,欠下更多……经过一番激烈的权衡和思想斗争后,狄青最后通红着脸颊,羞耻地低下了头,轻若蚊蝇道:“谢公祖赠。”反、反正,要真哪天多得还不清了,他索性就赖在公祖家,给、给公祖做牛做马一辈子。“这才听话。”陆辞自然猜不到狄青已做好了‘倘若还不上账就以身抵债’的究极绝无,满意地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下一刻就忍不住一顿,心里惊叹不已——距离上次揉这颗脑袋还没过去几个月吧,怎就又窜高一截了?照这速度长下去,怕是要不了一年半载,就要追上他了。看来能吃还是有能吃的好处的。这不,狄青长个头的速度简直跟被浇了水的春麦一样,一天一个样。但他辛辛苦苦长了二十年、在文人中称得上‘高人一等’的个头,就要被狄青轻轻松松地追上了?陆辞微酸地捏了捏狄青的耳朵,虽觉得触手guntang,但也没太过在意。——从今天开始,他要将煮开的加糖羊乳作为一个固定菜式,添到自己的每日菜谱里了。第二百章前往上任的途中,陆辞未多做盘亘,也未似前几回般风波不断,而是难得的一路顺顺利利。加上租赁来的,皆是健驴和训练有素的车夫,一行人仅用了半个月的功夫,就已抵达了秦州任所了。从繁华鼎盛、香风阵阵的汴京出来,越往西北方向行,就越感到与之截然不同的贫顿。而这秦州州府,竟连悬挂城门上的牌匾,都是破败不堪,残留着兵戈留下的斑斑创痕,很是触目惊心。陆辞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等候进城的百姓大多面黄肌瘦,衣着褴褛,眼神木然,同他当初在汴京城门前见惯的那些锦衣绣服的士族贵子,以及喜气洋洋的迁家之户,一下就成了鲜明对比了。肯来这不久前还战事频频的险地的商队,也是寥寥无几。且不说商队规模小上许多,人人皆皱着眉头,反复前去催问,显是想早日进城,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