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52
郑氏:“!!!”欧阳修一顿,大声说道:“试周以宗强赋——”郑氏:“…………”在中气十足地炸过这开头三句后,睡颜严肃的欧阳修全然不知自己将娘亲的三魂七魄都吓了一半去。他倒是安了心,说话的声音渐渐又低沉下来,仿佛在无意识地嘀嘀咕咕。他哪里是在梦里背书。——在陆公手底下学了几天后,他被培养出的最大本领,就是梦中做题。昨日因书院无课,更是一早就到了陆氏庄园,被忙着事务、还一心二用地分神督促他的陆公‘按着’,严格地照着正经贡举的限制时间,连续习写了整整四篇策论,直到手筋哆嗦,脑子发昏,才算结束。“考场上,若是体力不足,也是要吃大亏的。”陆公轻描淡写地抛下这么一句后,就笑着吩咐下仆端上事前备好的药汤,让他将还在微微抽搐的双手浸入其中,又令健仆细心替他按揉。没过多久,那酸痛的感觉,就不知不觉地烟消云散了。陆辞见他恢复得差不多后,就让人端上晚膳。师徒二人同桌用过膳后,被这位瞧着身形清瘦的夫子展现出的惊人食量给吓到的欧阳修,就晕乎乎地被叮嘱着饮了一碗甜汤,继续做题了。再又写了两篇后,陆辞见时辰差不多了,就放话让下仆将他送回家去。这次的欧阳修,已然精疲力尽,没了推辞的余力了。让他做梦都不敢忘的,还属被新夫子笑眯眯地三令五申过、也毫不留情地一次次剖析出他答卷中所犯过的不考式。实在是刻骨铭心……让他即使在梦中,也不敢有片刻遗忘。同样睡也睡不好的,还有远在汴京大内的小皇帝。赵祯自小夫子匆忙离去后,就一直派人盯着密州那头的动静。见送去的御医没能帮上忙,他固然失望,却向来是温和的好脾气,自然不会迁怒对方。只又陆续送了几位对类似症结较为拿手的大夫去,旋即政务缠身,也就只能怀着担忧,默默地等待消息了。却不料数月过后,等来的不是笑眯眯的小夫子,也不是任何好消息,而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噩耗——陆母过世,陆辞哀痛不已,竟连密州都不愿回,只留在其亡父曾任职过的随州。一想到在先帝驾崩时,自己有多煎熬难过,赵祯就忍不住替小夫子忧心不已。尤其小夫子这时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个能说话的知心人都无,赵祯甚至还难过得替小夫子掉了一滴泪。他还郁郁寡欢时,就又收到一个惊天噩耗——小夫子上奏疏来,自请暂时辞去官职,为母守孝。赵祯哪里接受得了:他好不容易才将小夫子坑蒙拐骗回汴京来,人还没捧热,怎么就三年三年又三年了?虽说官员丁忧、天经地义,仍有夺情一说。赵祯大笔一挥,写就一道夺情的诏书,只是在送去中书省由宰执们过目前,又有些犹豫了。小夫子自幼失怙,同娘亲相依为命那么些年,定然感情深厚……哪怕他与生母李太后虽不算亲近,但也因血浓于水,能感觉出李太后对自己的小心爱护。换作小夫子的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丧母之痛,肯定伤心欲绝,意志消沉得很,说不得还想去四周散散心罢。捧着写好的诏书,赵祯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他究竟是该体贴小夫子,还是该顺应自己的本心夺情,把人早些召回来?赵祯绷着脸,肃然地琢磨了一晚上,直到该就寝的时间,也还没做出决定来。他只先将诏书按下,暂且不发。紧接着,他心不在焉地摆驾至郭皇后的寝宫,又一路魂不守舍地由人伺候着洗漱,最后躺床上继续发呆了。倒是让原本读话本读得兴致勃勃、却因临时接驾而手忙脚乱、连新买的书都没来得及藏好的郭皇后,因担心会被发现,而紧张了许久。最后看他神情恹恹,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才松了口气,旋即便是担心:“官家可是有何烦心事?”赵祯这才意识到她还躺在身边,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不欲言语,只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世事难两全啊!听他‘唉’了这一声后,郭皇后登时睁大眼睛,屏息等待下文。却等来等去,也没得到只言片语,倒是赵祯一直长吁短叹,偏偏不肯说。郭皇后的眉头越拧越紧,到了后来,嘴也撅起来了。她毕竟知晓分寸,并不会开口探听,只不满于官家无端吊起她好奇心、却不透露半点实情的坏心举动。不过,郭皇后很快发现,她虽忍住了没问,官家表现出的忧怀百结,却一点不比她轻。郭皇后:“……”才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在宽大的床榻上一直不停地翻来覆去的小皇帝,生生地靠乱卷着两床被子,将自己缠成了一根白金交错的……麻花。等赵祯意识到方才那滚来滚去的举动、已经将自己给困住时,已是为时过晚。就在他红着脸,一边压低了声音唤皇后来帮忙,一边偷偷摸摸地扭来扭曲、争取在随侍在帘外的内侍们发现前努力挣脱时……深更半夜里被自己的想法给馋到的郭皇后,则为了报复刚刚被忽视这点,而毫不厚道地装起了睡。装着装着,她很快就真睡去了。半梦半醒间,郭皇后忍不住砸吧了下嘴。……身边的,定然是天底下最昂贵的麻花了罢。还没等赵祯琢磨出个结果来,提心吊胆了个把月的钟元,一得到陆辞在随州安家落户的来信,就顾不得即将举行的那几场蹴鞠大赛,愣是撇下队友,风风火火地赶到陆氏庄园来了。待他亲眼确认了陆辞安然无恙,除清瘦许多外,并没少胳膊缺腿,还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颇有神采,并无寻死觅活的迹象后,才重重地松了口气。送完气后,钟元憋了这么久的脾气,也终于爆发了冲天的怒火:“我当你是个有分寸的,怎无端端地就要吓死我?!因你这招呼也不打,就带着咱娘一走了之,杳无音信,我这个把月,可是一宿都不曾睡好过,就担心你伤心过度,跟着咱娘去了——”在钟元暴怒地冲他‘突突突’时,自知理亏的陆辞面上破天荒地挂着讨好的笑,一边虚心地低头认错,一边还给钟元倒水。等钟元教训得口干舌燥了,就一口将温度适宜的热水一口灌下,旋即双目喷火地继续骂。不过似此时这般任他说的陆辞,实在是前所未有,以至于更习惯于被对方捉弄的钟元,在那股积蓄了多时的火气很快消去后,人也慢慢蔫下来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