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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叔脸皮还是太薄嫩了些,”不知自己身上就差被提前贴上‘德高望重’的标签,陆辞一边批阅他刚写就的文章,一边轻松调侃道:“再过些时候,你应就能习惯了。”欧阳修微赧地抿了抿唇,没好意思接话。陆辞仔细将欧阳修的作文做了批改,又当着他的面,直接作出了指正,最后照样是以夸赞为结尾:“初识永叔时,这时政类题尚是苦手,如今再看,已是一日千里,判若两人了。”至于词赋方面,自认是这方面的废手的陆辞除了对不考式进行了严格的反复练习外,并未多加指导——他自认还没那么大脸,去指教能在诗赋上自成一派的欧阳修。欧阳修耳根发烫地谦虚几句,又诚恳地拱手道:“皆托陆公教导有方之福。”“时日已然不早,”陆辞笑着,平平静静地劈下一道霹雳:“我派两人陪你回去一趟,稍微收拾一些必备的物件,今晚就住我这来?”“是——”欧阳修刚要习惯性地点头应下,就被言下之意给震得愣愣的,猛然抬头,重复道:“住下?”陆辞‘嗯’了一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原是想着送你去京师游学一阵,如今有这更好的时机送上门来,索性莫浪费了,捎你往吐蕃一趟。”汴京固有繁华盛景,但对心思容易浮动的学子而言,能起到的影响好坏参半。现他将身为主使出使吐蕃,不说完全随使团行动,只是让弟子搭个便路、一路上照应着的权限,还是绰绰有余的。欧阳修仍是一脸茫然。……怎刚还好端端地坐着做题,下一刻就从陆公嘴里轻描淡写地听说,收拾包袱,明日就要往吐蕃去了?见欧阳修还在艰难消化,还有一堆事务要临时转交旁人的陆辞,干脆冲一旁的下仆使了个眼色。方才已得过郎主吩咐的他们便迅速会意,上前将欧阳修带出去了。因欧阳修早向郑氏透露过日后若有机会、要去临近州县游学一番,既是为增长见识,也是为寻求机遇的想法,郑氏乍听得此事,虽有些突然,但并不觉意外。只无奈家中窘迫,应付寻常开销已是勉强,并无余钱支持大儿远游,才不得不暂时搁置。眼下得知是陆辞亲自将其带出,郑氏哪里还有不放心的。她喜出望外地对着下仆千恩万谢不已,更是将家中的所有积蓄取出,要塞到下仆手里去。仆从赶紧推拒了,义正辞严地将陆辞交代过的说辞托出,才好不容易拦住郑氏塞钱的举动。至于在欧阳修离家这阵子的家中事务……因陆氏义庄已彻底运作起来,平日除了陆氏庄园里的人,还有义庄所涉的那千余人能帮上郑氏一把,也就完全解了欧阳修远行的后顾之忧了。捎带上学生欧阳修,于陆辞而言并不称得上什么大事。在连夜寻来义庄各人,将手头事务分派下去后,已是子夜时分。陆辞望了眼繁星闪烁的夜空,在案桌前静坐一阵,睡意全无,倒是忽想起什么,突然俯身,把暗格里的那堆信件全拉了出来。他稍摸索一阵,很快就翻出了被藏在最里头的那一小摞,悉数抽了出来。一共是十二封已被拆开、读过许多次的信,上头字迹尽是属于同一人的。——他的小恋人,狄青。轻轻地摩挲着柔软的信纸,凝视着那一行行载满思念的文字,陆辞浑然不知自己面上已带了一抹极温柔的笑意。由宋入吐蕃,走得最多的路线,就是沿着秦州往熙州,再至兰州、西宁州,最后直入青唐城的那一条。原以为久久无法与人再见,时机却降临得如此之巧。这也是他不甚抵触被夺情、任命为主使出使吐蕃的最大原因罢。陆辞将这些除被拆开读过多次外、被珍重保存得近乎完好无损的信纸重新收好,小心敛入随身的行囊之中,才简单洗漱,躺倒榻上。——尽管还早,他却已由衷地期待起过阵子与小恋人的会面了。半个月后,渭州驿馆。一身着紫色官服,身形瘦削,眉目清秀的官员,身侧还围绕着十数名绿衣官员,正神容肃穆地伫立在驿馆大门处。一行人除不时将目光瞥向城中主道、城门所在的方向外,一直不发一言,令不少路过此处的渭州百姓隐约生出一些敬畏心来,不敢朝他们处公然张望,只隐蔽地瞥上几眼。对于他们,百姓们并不算太陌生:早在三天前,这一行官员就已抵达了,当时架势那可不小,不仅让知州通判联袂出城相迎,随行的还有上百名高大威武的军汉,护送着十数俩载满铜箱的马车。尽管瞧不到那铜箱里具体装了什么,但从这偌大阵仗,以及竟连马车也能动用的形势看,也不难猜出是价值不菲的贵重物件。一些个消息较为灵通的,则从在官衙里当差的亲朋好友口中得到了更多内情:这一行人,可是要往吐蕃出使的大宋使团!渭州再往西行数十里,便可至西北门户之一的秦州,由那入吐蕃,倒不稀奇。在惊叹过一两天后,对还盘踞在渭州城中,不急继续西进的这支使团,众人又升起好奇心来了。但似今日这般,能看到这群大官们全体出动,正装似等着的人……究竟能是谁?有人看出了些许门道,生出猜测之余,也更感到猫爪挠心似的好奇了。好在并未让他们‘煎熬’上多久,他们所期待的答案就已自现——当城门那处忽然变得喧闹不已时,那面无表情地等着的紫袍官员,就清楚九成九是他所等待的人现身了。“到底是摅羽,”他心里好笑,冲身侧一官员道:“不论去哪处,都能闹这大阵仗来。”被他问到的那官员也毫不意外,唇角高高上扬,诚心诚意地附和道:“可不是么?”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翻身上马,领着也纷纷上了马背的其他绿衣官员,慢悠悠地迎上去了。未走上太远,那骑在高头大马上,后头不远不近地缀了一辆驴车,因未戴帷帽,而惹得城中人——尤其未嫁姑娘家们——脸红惊呼的俊美郎君,正是他们深为熟悉的友人。陆辞面上挂着淡定从容的微笑,心里却将刚才因贪图凉快、而未跟欧阳修一起坐在驴车中,选择了骑马吹风,就导致了帷帽坠地的自己骂了几十遍。若换做对这位连中三元的陆节度的相貌更为熟悉的汴京或密、随州的话,还不至于如此。毕竟这位所有人眼中的乘龙快婿,已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清心寡欲,且跟当初一穷二白的书生一介不同,他现今的权势,也让一般的权贵都高攀不起了。更别说他最近因有孝在身,几年内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