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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脱力地半跪在地,眼角瞥到了火海里的一面镜子,认出了那是什么:菩提镜,桃花窟里竟然还有一面菩提镜?上头照出了他的本相,半人半妖的怪物,浑身赤|裸,无处遁形。照出了那个害人害己、不得好死的诅咒。菩提镜者,“本心不改,我自菩提。”本心不改,我自菩提……本心不改、我自菩提?“笑话!”虞长乐一剑劈碎了那面镜子,菩提镜崩落,千万片碎片落了满地。其中一片滚到了他手边,变成了普通的镜子。虞长乐忽然从中窥见了一样东西。……他脖子上挂着的绳子,另一端连着的是敖宴的护身符。衣服是化虚印化出的,绳子也是。在他在血池里,痛苦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时候,他唯一握紧的,没有让它被腐蚀的东西,只有这片护身符。“……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就捏住这块护身符,叫我的名字。我会过来。”绝地逢生。虞长乐不知是喜是悲,抽抽噎噎地笑了起来。他半跪着,死死地捏着那片冰凉的石头,小声地呢喃着:“敖宴,敖宴……宴宴……来带我走。敖宴……带我回家……”※※※※※※※※※※※※※※※※※※※※……终于结束了我好累我的胳膊。下一章开始切卷。第61章碧落钓龙烈火灼烧,连绵成海。虞长乐神志混沌,他想保持住清醒,艰难地环视四顾。这里是桃花窟的最中心了,格式有些像书房。顶被溅落的火烧穿了,但四围有水道包围。虞长乐勉力站起来,看到那案头上摆着一卷书。上头落款是“葛生”。果然桃花窟的改造基于从点映鹭书院秘境里偷盗出的、白鹭先生的手记。他看了几个字,就已经头痛到根本看不进去了,只能把书塞进怀里枯坐着。火焰逐渐吞没了四周,他脸庞被热浪熏得燥热,伏在案头上昏昏沉沉,意识仿佛要跌入黑暗。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缕水的凉气。是错觉吗……?炙热的空气里混入了一股凉意,青草和水汽的味道冲散了焦糊味儿,虞长乐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感觉到一滴冰凉的水滴在了自己的脸上,很快就被蒸发殆尽。不是错觉。越来越多的雨滴落了下来,狂风大起,暴雨天降。头顶闪电电光如蛛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浇灭了大火。虞长乐感觉到一双手抱住了自己,深蓝锦衣映入眼帘。他被紧紧地拥入了一个怀抱里。“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听到上方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他从未听过敖宴这样的声音。有温热的液体落到了脸上,虞长乐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是苦涩的。眩晕和疲惫如山潮一样涌上来,他半睁着眼睛,轻声道:“宴宴,你是哭了吗?……别哭呀……”传闻中,纯血龙族悲恸至极时,连上天都会为之落泪,谓之龙悲天泣。天际黑云翻涌,闪电如银蛇。狂风呜咽,如困兽哀鸣。瓢泼大雨笼罩着天地,水雾把一切模糊成了一幅水墨画。蓝衣青年怀抱着白衣青年走在雨中,遍地焦土。白衣的青年露出的脚踝白皙得近于透明。他湿漉漉的睫毛半阖着,如梦呓般低喃:“我想回家……我想回碧落山……带我回家。”唰!一道雪亮的闪电照亮了苍穹。建筑残骸之中,一条蓝鳞巨龙凭空出现。他仰天长啸了一声,四野震颤,双瞳里倒映着铁灰色的穹顶,如泣如诉。蓝龙乘着狂风骤雨,载着白衣青年向天际飞去。*蜀州,碎棠镇。人间正值初夏,花开了一阵又落了一阵。碎棠镇距离城市不远、而又恰到好处地保持着一分距离,安逸而平淡。“嗳——昨夜是不是下雨了?”一间小小酒楼里,穿着蓝色碎花衣裳的老板娘打开了窗。院里有一棵高大的垂丝海棠树,花期将近,石砖湿漉漉的散落着粉红的残瓣。叮……藏在一大从花里的铃铛被拨动了,小院的门被人推开了。“来客了?”老板娘转脸望去,目露惊艳。那是个穿着深蓝圆领袍的高个儿青年,相貌俊美,剑眉星目,一双眼睛是奇异的蓝紫色,像高原上大片大片的蓝雀花一样。他怀里抱着一个白衣青年,相较之下显得纤细秀美了一些,面容明丽。白衣青年似在沉睡,但睡得并不安稳,老板娘隔得这么远,也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眉头也蹙着。蓝衣青年抱着白衣的姿态珍之又重,小心翼翼像在抱着一件易碎的白瓷一般,与他有些凶相的外貌不大相符。“你这里有没有……”蓝衣青年顿了一下,像在回想,“豆花?要酸辣的。”被青年的声音惊醒,白衣青年睁开了眼睛,偏头望了一眼。老板娘刚刚想作答,就被那眼神冻了一下。那双黑眸像深潭一样,幽暗得不见天光,深不见底。而且……隐约有些眼熟。“有的!这整个碎棠镇,我们家的豆花最好吃。”老板娘忙不迭答道。白衣青年从蓝衣怀中跳了下来,老板娘一晃神,心道,哎,他刚刚好像没穿鞋呀?但一转眼,一双黑靴就出现在了他脚上,连身上的衣服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她想不通,索性不想,转身去后厨忙碌了。想来是什么会法术的江湖人士吧。小院里有一张圆桌,正在垂丝海棠花树之下。虞长乐在石凳上坐下,拿起石桌上的小花瓶打量了片刻,道:“我第一次下碧落山的时候,就在这里吃过豆花。我是不是说过?你居然还记得。”他笑了一下,但是实在没有多少笑意,便敛住了。一别近三年,物是人非。“你还说书院里做的都不合你胃口。”敖宴道。“……是啊。”虞长乐晃了下神,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阴霾压了下去。豆花端了上来,虞长乐闻着那香气,才感觉到一种强烈的饥饿感。他一言不发地吃起来,豆花细腻的口感在唇齿间辗转。虞长乐越吃越急,呛住了咳嗽起来。敖宴立即上前夺了他的碗,拍着他的背气极道:“慢点吃!”虞长乐咳得直掉眼泪,眼泪婆娑地看他一眼。敖宴停了一下,把碗还给他:“……你吃。”这一次虞长乐慢慢吃了起来。敖宴看着他的侧颜,简直不能想象那么一个好吃的虞五岁,要怎么在饥饿和痛苦里度过十六天。整整十六天。他的心像浸在了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