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山河怀璧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为宫人熟知的尚书令公子何瑾弈。

“清珏。”平怀瑱低声唤他。

李清珏唤来蒋常,嘱他令人呈上晚膳,罢了门窗重掩,模棱回道:“束缚久了,想在外透一透气。”

平怀瑱觉那话里似有他意,一时之间又想不明白。

正自凝思,廊外忽有数道脚步传来,李清珏暂往内室回避,待宫人道道摆好佳肴,安静退下,再行出身来与平怀瑱共用膳食。

“臣陪太子饿了许久。”

“我忘了时辰,你该早些寻我,”平怀瑱往他碟里夹些细滑鱼rou,仔细剔去刺骨,抬首叹首,“但你不该这般寻我,往后切不可如此。”

李清珏摇头:“往后不会如此。”

说着执壶斟酒,许久未与他共饮一杯,嗅着甜香已至微醺。

平怀瑱见状舒展眉心,且当他放下了心中郁结,再待以时日,许能见他如从前开朗。

两人举杯相对,连饮三回。

醇酒辣喉,李清珏将碟中那一箸鱼rou吃下,清香盈满口中,觉得滋味不错,夹起一些到平怀瑱碟里,听他缓言:“今日王妃入宫为母后侍疾,我不知当喜当愁,更不知当否劝她回去。”话到此处稍作停顿,目光凝向李清珏双眼,似有征询之意,“若劝,是为王妃着想;不劝,是为母后着想……实在两难。”

“那太子是劝了还是未劝?”

“未劝,”平怀瑱茫然若失,“今日一去,见着王妃不晓得如何开口,不过劝她珍重而已。”

“足矣。”李清珏待他吃下鱼rou,又夹些菜肴予他,“太子应当明白,王妃与皇后所愿,皆是太子安好。”

平怀瑱颔首。

“臣亦是。”

“清珏,你今日……”

“太子只管明白,臣所为,皆为太子安好。”李清珏截了他的话,一时只垂眸用膳,不作深谈。

平怀瑱觉他今日有话未肯道明,但难理头绪,凝想间口中菜肴渐失滋味。然而直至终了,李清珏始终半字不讲。

宫人撤下碗碟,已是夜入三更。

平怀瑱欲做梳洗,褪下外衫绕室行往内殿深处。

一道宽屏挡不住水汽缭绕,李清珏先他半步伏于池中闭眼休憩,半壶酒气经浴水蒸腾入脑,正昏昏欲睡。那一眼不似人间,若谪仙临世,玉面少年虽历万千,仍未染尘垢。

平怀瑱脱衣入池,缓到身旁,抬手抚他眉眼。指上水珠顺眉梢滚落,李清珏方一睁眼又被刺得合眸,随即吻至唇上,经久缠绵。

李清珏喉里泄出似有若无半声低吟,久违亲热盈身,思绪正自迷离时听他问道:“清珏今日是否有话要讲?”

“无话。”他摇了摇头,再度吻去,此后无言,只暧昧之声渐重。

李清珏确不愿讲,昨日出宫去往赵府,赵珂阳曾有话与他私相探讨,是为太子影卫一事。

赵珂阳深觉先前遇刺之事不可大意,而影卫寥寥七人,与其再添数位于暗中庇护,不如军行险招,就此佣兵自用。

李清珏早因前些日来京中风云而遍阅江湖杂谈,细一思忖亦觉此举有益,然如何佣兵,何处养兵,皆是难题,思来想去,决意亲往民间寻访。

若要万无一失,当求死侍。

太子尚且年少,宏宣帝正值壮年,来日方长,他要为平怀瑱亲手养出一支精锐。

此后数年,由太子于朝与刘尹斡旋,而他在外,终有一日,与君复相见。

第四十五章

翌日醒来,枕畔无人,衾被间未存余温。

平怀瑱睁眼未瞧见李清珏,只当他先行起身去了殿外,全不知一骑快马早已踏破晨光,远赴境南。

临去前李清珏独往京郊小村看了看侄儿,绵软婴孩偎在养母怀中咧嘴傻笑,尚不通世理,对着人间唯存的骨血至亲眨巴着黢黑大眼。

李清珏屈指抚他稚嫩脸庞,半晌狠下心来,在桌角留下一袋银钱,起身告别。

此一去数年,望太子康泰,侄儿康健。

心有牵挂,故事成必归,珍重,珍重。

短短数字白底墨色书于宣纸之上,平怀瑱实难置信,敛眸凝视许久,恨不能将那一纸碾作灰烬。

殿外蒋常匆匆入内,俯首禀告:“太子,殿内外均未寻得李大人踪迹。”

“不必寻了,”平怀瑱沉沉应声,咬牙将信纸收入衣襟之中,似藏下满腔疼痛与不舍,只觉周身如遭利刃剜rou,狠狠剜去他最为在意之人,直剜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不得不忍痛独行……他将难喘息,双手紧握成拳,死死抵在书案上,良久令道,“备车架,出宫。”

马车疾行至京中赵府,平怀瑱步履匆忙,不待通报踏入内院,直往赵珂阳寝房行去。

值此时辰赵珂阳方用罢早膳,桌上残羹未收便闻廊外人声渐近,片刻后见是太子,惊讶站起身来,与之问礼。

平怀瑱上前两步将他一扶,哪待他悠然动作,心急如焚下开门见山道:“舅舅可知清珏去了何处?”

赵珂阳闻之一愣,缓缓回过味来,猜是李清珏擅自离开了。

那日交谈过后,他知李清珏已有去意,然尚未与他商定日程,不想如此雷厉风行,竟连消息都未向他通传一声,更将平怀瑱从始至终蒙在鼓里。

身逢磨难依旧坚韧决然至此,此少年心智倒是当真不容小觑。

赵珂阳暗作慨叹,敛眉细思半晌:“该是往境南去了,南边多山脉,少平原,易于藏兵。”话到此尽相坦言,将计划和盘托出,霎令平怀瑱震怒不已。

“此等大事,为何不与我商榷!”

“若与太子商榷,太子可能舍得?”赵珂阳直言不讳,“太子太过重视李清珏,比之臣子,视之更若亲弟。然争权之路险而又险,万不可感情用事。”

平怀瑱为他一语道破,瞠目无言。

可哪只是视如亲弟而已,李清珏于他,分明堪比性命重要。这是要拿他性命涉险南下,替他历苦养兵,又该令他如何好生过活?

赵珂阳却不懂,平怀瑱更无法使之明朗。

李清珏已孤身远去,来路日晒风霜,皆由一人担下,喜怒哀乐,无他同享。

“舅舅不懂……”

平怀瑱敛去话中怒意,显出几分失魂落魄来,过往意气之貌全无,如魂飞万里。

何家倒时,尚不至一蹶不振;宫中遇刺,亦不断披荆之勇;知一己身世,仍不会怨天尤人……可如今李清珏离他远走,使他挂念非常,从此食无味、寝不寐,才是心中最苦。

然而事已至此,平怀瑱终无可奈何,面上不愿、不甘皆不得不缓缓落下,带着一双腥红疲乏之目,与李清珏的一意孤行相妥协:“罢了……何时清珏有音信传回,还望舅舅定相转告,切莫再瞒我。”

赵珂阳叹息应下。

关外马蹄渐远。

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