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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他发间的红叶:“怎么头发都不擦就坐在风地里?”回头扫了一眼周围战战兢兢的下人:“怎么伺候的!”凌玉城循声往他怀里一靠,更不起身,连眼睛也懒得睁开一下。元绍失笑摇头,随手拨了一下他垂落在自己膝头的散发。自那日凌玉城在城头挥剑截发以后,不知不觉已经两个月过去,昔日最短只到肩上的头发长了不少。参差不齐的湿发绕在指尖,微风掠过的凉意夹杂着主人身上的些许热度,带起丝丝缕缕的暧昧感觉,缠绕在指尖的触感细柔幽凉,一时竟然舍不得放开。“这又是怎么了?”随手接过内侍奉上的巾子,元绍细细替靠在怀里的人擦着头发,低声数落。微微用力在他肩头轻压一下,半卧在臂弯里的身体仍然绷得紧紧地,根本不曾交过来半分重量,恍如刚才那自然而然的一靠根本就是个幻觉。元绍心底暗叹,手下却是不停,声音甚至微微带着笑意:“就是再闷,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啊!”一边冲着周围挥了挥手,果然两边侍奉的宫人内侍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留下老总管控背躬身立在一边。“有点累而已。”凌玉城就着他的动作转了一下头,声音有点闷闷的,“刚才看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册子,烦得很。”“是么。”沉吟一下,扬了扬下颌,方才被送到凌玉城面前的大堆后宫事务再次呈了上来。元绍翻了两下,居然还看到一本前几年妃嫔赏赐升谪的记录,随手拎起来往下一掷:“皇后是做大事的人,这些内廷细务就不用烦扰他了。”“老奴遵旨——”声音里带着点迟疑,元绍微微抬头,一眼瞥过去:“还有什么事?”“……老奴告退。”只要宫里维持着没有妃嫔、最起码没有高位妃嫔的情况,就没有内廷总管不能处置的事。至于哪天陛下又想起来立妃子了……到时候再说吧。杂乱却轻悄的脚步声终于远去。最后一个人刚刚退出景风堂,凌玉城蓦地睁眼起立,转过身,肃然对元绍一礼:“臣失礼了。”“……”这样的转折已经干脆到近乎过河拆桥了好吧!元绍愣了一愣,才看定了凌玉城,缓缓摇头:“朕倒是不计较。——只不过,你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对朕说,非要拐弯抹角地折腾这些?”“臣——”“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你觉得憋屈,觉得不痛快,为什么不出手打回去,为什么不坦坦荡荡对朕说?在猎场的时候你敢把朕麾下的大将挨个教训一遍,回到宫里为什么就不敢了?——朕认识的凌玉城,不是这种放不开手脚的人!”“臣……”被这样毫不客气地教训下来,凌玉城怔怔地望着元绍,心口反而一阵一阵热流翻涌。后宫这种地方论他本心根本不想插手,可是,如果元绍认为他的职责里包括管理内宫……再多的不服,再多的不甘,都抵不上君王的一道旨意。今天这一番做作,无非旁敲侧击地试探他的意思,就算不允,这些举动也不至于让元绍太过恼怒。而落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恃宠而骄四个字而已。却没曾想,他竟回答“为什么不坦坦荡荡对朕说”……凌玉城默默垂了垂眼,忽地躬身下去,嘴角已经扬起了一抹由衷的明亮笑意:“臣遵旨!”“你想明白就好。”元绍把手里的巾子一抛,长身而起,携了凌玉城扬长而出。踏出景风堂大门,驻足抬头,看了水汽氤氲的芳流馆一眼:“你刚才就是在这里沐浴?”“是——”“以后去朕的寝宫后堂吧。这点小事还要朕吩咐!”作者有话要说: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飘动飘动~~~我承认我是一个恶趣味的人~~~~第31章青绫何似芦花好忽忽就到了寿诞正日,天统皇帝御昭明殿,皇子公主、近支皇族、远支宗室、各大国小国使臣、本国臣子一拨儿一拨儿上殿朝贺。殿外百戏杂陈,教坊乐人笙箫琵琶、羯鼓箜篌齐作,数百妙龄女童执花而舞,且舞且唱。场面热闹非凡,凌玉城仅仅是开头出来坐了一坐,随后就托故回宫,对殿外百般热闹、本国官员外国使节之间暗流涌动看也不看一眼。刚才……阶前下拜的各国使臣,有苏台人,有西珉人,也有……大虞人。宽袍广袖,文雅雍容,熟悉的、却和他再也没有关系的故国衣冠。如果说今年的万寿节和往常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忽然多出了大批请求谒见皇后的文书——北凉已经整整七年没有皇后是一个方面,这位新任皇后的表现实在抢眼是另外一个方面。对于这些文书,元绍一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令人检出来悉数丢到凌玉城面前:“你看一看,想要见谁,朕派人安排。”“陛下希望臣见谁?”“对朕来说都一样。”元绍毫不在意地,“你照自己心意做就好。”凌玉城低头一本一本翻看。眼前排列的国名几乎涵盖了在大虞万寿节上出过场的全部国家,也是,依附于北凉的那些小国不敢无礼,而其他的国家,对于几个大国来说,花一点点精力交好,总比故意无视要来得合算……在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手下已经挑出了大虞使臣的文书第一个翻开,雪白的笺纸上银钩铁划,笔力雄峻,骈四骊六的华美文字,洋洋千言只述说了一个要求——为了敦亲睦邻、修两国盟好,希望他能拨冗见一下故国使臣。一边看,一边本能地开始分析:现在接见他们会有什么益处?有什么害处?如果不接见他们却接见别国使臣会被怎么议论?这样的议论利弊如何?大虞……大虞。至今和大虞相关的情报都刻意回避不看不听,曾经以为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会痛不可当,却不料,当事情真正到了眼前,心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恍如远远地站在千里之外,看着黑暗中的另一个自己。“见或不见哪些国家的使臣,以前有先例么?”这语调实在太过就事论事——元绍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二十年来还真没有——所以一定要说先例,你就是先例了。”元绍的第一任皇后常年卧病,根本没有参与过政事,至于再往前的世宗皇后,薨逝已经二十五年了。进了北凉就死记硬背下来的资料在心底一掠而过,凌玉城迎着元绍的目光轻轻笑了起来:“既然这样,臣就一个都不见了。”各国使臣求见的事情就此定论,不仅大虞,连其他国家使臣的请求也被一并挡了——因为用的理由是“皇后偶感不适”,光明正大地出去跑马究竟不妥,万寿节这天,凌玉城便在宫内随意走走看看。北凉禁宫原是大虞南迁之前的旧阙,当年殿阁楼台,花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