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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兵刃就刺,长剑将及,大人伸手格挡,转身把小主子丢到了末将怀里,同时中了一匕。接下来,末将抱着小主子滚出空地,站起来的时候,刺客都已经躺在地上了。”“嗯——那几个人武功如何?”“末将习文,于武功并不精通。不过奚军、罗杀两位将军说过,宣诏的那个和最先伤了大人的那个,武功不过是稀松平常,最后一人倒是个好手,也不过和他们相差仿佛。”说到这里,明知自行评论是提交情报的大忌,他还是忍不住忿忿地加了一句:“要不是矫诏,就凭这几块料,根本伤不到大人!”“等等……你是说他们宣完了旨意,到兵刃离你们大人只剩一尺的时候,他才动手格挡?”“是!”“之前没有抢先动手,也没有……也没有呵斥、打断,或者避让?”“……是。”“原来如此。”元绍点点头,随意又问了几个零碎问题,挥手让他们下去。帐帘刚刚在两人身后落下,他就霍地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回了凌玉城床边。伸手想要探一探凌玉城的额头,却在看到那张那张绝不宁静的睡颜时,腿脚发软,失了全身力气一般跌坐在地。凌玉城这次生死一线,有人处心积虑要他的性命不是关键,甚至那人丧心病狂敢于矫诏,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按照凌玉城过去的性子,有人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不消听到一半,他绝对会拔剑砍了过去。会站在那里任凭来人说完,会直到剑光临头才有反应……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听到矫诏的时候,哪怕只有那一瞬间,凌玉城真的相信了是自己要杀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背后忽然灌进了一阵风来。元绍一只胳膊支着地面回头探看,只见那绣着万马奔腾图样的厚重锦帷被掀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小小的脑袋从与他视线平齐的地方探了进来。那双乌溜溜的眸子左张右望,在对上他目光的时候赫然一吐舌头,随后不退反进,整个人哧溜一声钻了进来。“父--”第一个字刚出口,看见他竖起食指压住双唇,小小的孩子反射性地一把捂住了嘴,还生恐捂得不结实,另一只胳膊横了过来,死死地压在了手背上。凝神屏息地听了一听,见帐子里没有什么动静,小十一才放下双手,安心地吐了一口气,随即踮着脚尖一步步往床前来。元绍细细打量,这孩子赶回京城,在他面前哭诉了一番,被他抱上马驰回的时候就睡了过去。一路上马匹颠簸、风声凛冽都不曾惊醒,到了地方他忙着帮助凌玉城逼毒,这孩子被从一个怀抱交到另一个怀抱,从头到尾酣呼好睡。眼下一觉睡醒,吃饱喝足,站在当地,赫然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深秋夜晚风寒入骨,这么长长一程赶下来,虽然被他的大氅牢牢裹着,孩子脸上残留的泪痕还是被风吹得留下了印子。用指尖抚摸着那片红得异样的皴痕,看着小家伙不自禁地缩了一缩,元绍忍不住心痛地皱了下眉头。小十一自己却并不在意。他全副注意力都在几步之外的床上,见父皇不曾阻止,便蹭到床边,踮着脚、昂着头往枕头上看去。无奈人矮腿短,凌玉城又面朝里侧睡着,看了半天也什么都看不见。没奈何,扭转脑袋,向元绍可怜兮兮的撅起了嘴儿来。元绍叹了口气,只好把人掐着胳肢窝提起来,往床沿上一放。小家伙立刻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口鼻,也不蠕动着往前爬,只竭力把另一只手撑了床边,整个上半身往前探去,仔仔细细地看凌玉城的脸色。这副样子,简直像是呼的气大了一点,就能把凌玉城给惊醒似的。元绍等他上上下下看了个够,才把人抱下地面,牵着手去了外帐。门帘一落下,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地挂到了他身上,压着嗓子问:“父皇,师父怎样了?”“你师父……没事。”元绍把孩子抱到膝上坐好,实在忍不住扬声唤了内侍进来,伺候着小皇子重新洗了脸,用巾子热热地捂了半天,再细细涂上脂膏。一套事情做完,才和他脸儿对着脸儿,慢慢回答:“你师父的伤不重,就是刀上带毒,有些麻烦。现在毒已经解了一大半,不会有事的。”“嗯!”小家伙立刻松了一口气,眼睛闪亮亮的。“父皇,师父什么时候能醒?”“还要三四天吧。”元绍忖度着杨秋之前“今明两天会有高热”的叮嘱,尽可能给了一个把握大些的回答。见小儿子的眼睛立时黯淡下去,他微微前倾了点,凝视着孩子的双眼道:“朗儿以前生病,是不是要睡很多很多觉?师父也是一样啊。朗儿乖乖的,不要吵闹,你师父就能好得快些啦……”“朗儿听话!朗儿不吵!”小十一立刻大力点头。顿了顿,又埋到元绍怀里,有些害羞地小小声说:“我就知道那些是坏人,不是父皇要害师父……父皇,我聪不聪明?”刹那间,元绍呼吸一窒,心痛如绞。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会信誓旦旦“不是父皇要害师父”,凌玉城对他,为什么竟会没有这样的信心?他们的误会和间隙,是怎样一步一步,扩大到如今这个程度的?强捺着心绪哄好了小十一,吩咐从人带他下去歇息,元绍转身回了内帐,定定凝视着昏睡中的凌玉城。记得上次这样看着人沉睡还是年初的时候,凌玉城追击北蛮大军回来,在议事的军帐中靠在他膝头就睡了过去……那样纯粹到毫无保留的信赖,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天塌下来都无所畏惧。不,不是全然相信。元绍目光一闪,一段被他忽略了很久的对话蓦然跳进脑海:定计出兵之前,凌玉城似乎漫不经心地对他提起,事不可为,大不了带兵跑回关内就是。现在想起来,仿佛是根本没有过脑子的随口玩笑中,隐藏着何等如履薄冰的试探。他怎么就没有注意呢?那时候的凌玉城,分明,就是在恐惧着啊!却还是决然率军出征,把如此丰厚的战果献于他面前。再往后,明明撞见了他宠幸宫人,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自始至终没有推开他。还有,当初他表白心意的时候,跪在他的面前说“侍奉陛下是臣的本分……”要什么样的心境,才能给出这样的回答。是恐惧。毫无疑问,是恐惧,恐惧到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自由。脑海中杂乱的记忆碎屑一片一片地亮了起来,凌玉城在他脱口而出责难的时候反射性地跪倒,对他说“臣死无葬身之地”,对他的抱歉回应“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那样的反应完全不像是爱侣,即使作为臣子,也太过战战兢兢了些。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