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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急,很快沉默下去。转路倒口,到了河边,芦苇依依,鸿鹄子生前的小木屋荒置许久,灰尘到处都是,尤离扯了块布,很快简单打扫完毕,还在柜子里找到小半截蜡烛。萧四无已经耐不住,自己走了进来,尤离刚刚点上蜡烛,昏暗的,暖光。尤离道:“委屈四龙首了。”马车里有被褥,已被尤离捧进来往床上一扔,立刻回到了桌前,“伤怎么样了?”萧四无一笑,“还能怎么样,死不了。”尤离听着他的呼吸,冷声道:“手给我。”萧四无道:“用不着。倒是你,许久未见,身体如何了?”尤离已抓过他手腕,表情立刻变了,“这是什么——”萧四无道:“杜夫人的把戏,苦海无心,青龙噬魂。”尤离想起马芳玲的冷笑,薄怒道:“不是毒,倒像是蛊——你不动内力就不会发作的,好端端非要扔把刀出来做什么?”萧四无道:“你打不过他们两个。”尤离道:“又是我太弱了,害四龙首受罪。”萧四无道:“她只是怕我跑了,下作手段,明日也就好了。”尤离问:“疼?”萧四无好像在认真思考,“嗯……还好。”尤离道:“你说你不会骗我的。”萧四无一笑,“这你倒记得。”尤离道:“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情,先生说,我不记得的都是我该忘掉的,叫我不要去想。”萧四无道:“先生说的都是很对的。”尤离从怀里拿了药瓶,“止疼的,吃了它。”片刻的沉默就有尴尬之感,萧四无捻起他一缕白发,“其实倒也不难看——但是你能不能把这易容卸了。”尤离依言动手,青丝散了一肩,抬眸就能看到萧四无的眉眼,即刻就有心虚的感觉。莫名其妙,毫无来由。躲开了视线,声音也弱了几分,“四龙首好像瘦了……”萧四无冷哼,“你心虚什么?”尤离道:“我总觉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行尸走rou一样,空有个躯壳而已,先生在瞒我,你也一样。”萧四无把那暖玉戴回他左手腕,“良景虚不信我,所以我说了也没用,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的。”他揉揉眉心,站起来往床边走,扶着床沿坐下去,取了飞刀在指间,“本公子以此刀起誓,你忘掉的都是你不该记得的。”尤离声音一凛,“你不该拿它发誓——刀客的刀就是命。”萧四无道:“我用它起誓你都不信,何况别的?”尤离哑口无言,失落而自愧,缓步走过去道:“总归想不起来,算我多话了,你别生气。”萧四无道:“先生真是越来越大意了,病人还没好,就放出来乱跑。”尤离道:“我若不来你不就——”萧四无道:“夫人多疑,谁也没有办法。他们突然撤走,大有文章。”尤离道:“大概,泄露消息的人已经找到了,跟你无关,自然不需要你奔波一趟。”萧四无止了声,一把拉他坐下,贴在他耳边道:“良公子能来,萧某很高兴。”呼吸近在咫尺,尤离能感觉到耳际立刻灼烫起来,“四龙首对属下颇为照顾,属下当然知恩图报。”萧四无轻笑,“嘴硬。”他随即轻“嘶”一声,呼吸沉重些许,“良景虚,还真挺疼的。”尤离无可奈何,“属下无能……”萧四无道:“不不不,你一定有办法。”他相信良景虚也是很了解他的。尤离僵硬地抬头,“四龙首,我已是个神志不清的失忆之人,孤苦伶仃,若你还骗我,实在太残忍了。”萧四无道:“你说过的话都记得么?”尤离道:“哪一句?”萧四无道:“他朝山河,奉尔为王。”尤离道:“我记得。”萧四无道:“要强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你奉为王?是破了傅红雪的刀,还是破了叶开的刀?”尤离道:“他们的刀都跟我没关系。”萧四无道:“那——”尤离道:“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萧四无道:“极其得想。”尤离是相信药效的,但萧四无一直皱眉喘气,装得太逼真,只能迟疑相问:“真的还疼?”萧四无点头,尤离又道:“我也是个多疑的人,而且还很任性。”萧四无道:“我早知道。”尤离道:“你对我很好。”萧四无道:“的确很好。”尤离道:“理由呢?”萧四无道:“你做了很多本不该做的事情,我都原谅你了。若有一天萧四无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良景虚是不是也应该原谅他?”尤离突然感觉到心里抽痛——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你能不能因此原谅我?他是说过这句话的,但是是对谁说的?他给了谁这么大的宽容?念及此句却是痛楚在心头,那么对方的答案一定不是他想听到的。他能卑微宽容至此,对面的人却不行,岂非十恶不赦?!萧四无凝神,“怎么了?”尤离道:“不知道,突然很难过。”他转头,看到萧四无的眼睛,幽深幽深的,藏了无数心事在里面。百晓生,明月心,傅红雪,良景虚。还有他的刀。尤离怔怔地陷进那片幽深里,第一次主动去吻他。闭眼,蜻蜓点水般。点到为止,声音哀凉,“还疼吗——”萧四无道:“我说了,你是个好大夫。”他背部刀伤初愈,一个拥抱的动作就会扯到伤口,叹道:“傅红雪的刀真的很厉害。”尤离道:“为什么非要和他打?”萧四无道:“当日他只是想阻拦我去对付四盟,狭路相逢,只能出刀。”尤离道:“那他呢……”萧四无道:“彼此彼此罢,你又想小瞧我了?”尤离抬手去解他衣服,“我看看伤口——”萧四无一把捉住他手腕,“你今天这么殷勤……”尤离只道:“我偏要看。”萧四无道:“理由呢?”尤离略一沉吟,“放心不下。”萧四无笑中蹙眉,且疼且乐,看得尤离渐恼,“别笑了,伤口扯开怎么办——”萧四无尾音一叹,“萧某执刀二十多年,起初最大的乐趣只是投刀而中的,后来是掷刀而过血,再后来是与黑刀和叶开一较高下。”尤离脸上是认真倾听的神色,萧四无稍一停顿,“不过听良景虚说这些样子的话才是顶顶有趣的事情。”尤离道:“哪个更有趣我不知道,不过你的刀比我可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