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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曾告诉过旁人。”胡亥俯视着大大小小的宫殿,轻声道:“朕还没想好,要拿韩信如何是好。” 刘萤柔声道:“不管陛下如何待他,总是为了天下。” 胡亥像是对刘萤倾诉,又像是借机理清自己的思绪,道:“他原是极好的将军,着眼全局的能力,犹在蒙盐之上。这次对匈奴作战,朕借着众诸侯王入咸阳觐见的由头,把韩信留在了身边,没有放他回去——也没有让他上战场。” 楚地势大,胡亥不可能再把天下兵权交付韩信之手。 胡亥道:“朕留他……” 胡亥留韩信,用的是“需要韩信在身边,出谋划策,坐镇咸阳”的理由。 但凡韩信在咸阳,胡亥一定留他同食同宿、同出同入,亲密无间,又给足了体面尊重。 不只是外人眼中看来,就连皇帝贴身侍者看来,都觉得楚王韩信乃是天子第一信臣。 如今对匈奴的大战告捷,“坐镇咸阳、出谋划策”的楚王韩信又立了大功——可他已是楚王,封无可封。 胡亥道:“朕实在不知该如何嘉奖他了。” 刘萤闻言,心中一动,忽然低声道:“也许楚王想要的,并不是陛下的封赏呢?” “哦?” “也许对于楚王殿下来说,能与陛下同食同宿、同出同入,已是最好的奖赏了。”刘萤垂着睫毛,柔声细语。 胡亥失笑道:“朕倒没有这么自恋……”他声音渐低,把刘萤的话听进去后,略加思索,忽觉此中有深意。 刘萤道:“不知楚王殿下这次离开咸阳、与陛下作别之时,是何等情态?” “其时捷报频传,他志得意满。”胡亥无奈一笑,道:“简直是有几分嚣张了。” “楚王之嚣张,正是他天真难得之处。”刘萤一语中的。 韩信的不加掩饰,正是他心中坦荡的证明。 胡亥点头,笑意仍带着几分无奈,道:“朕信他。”说到韩信的脾气,他的语气简直有几分温软了,“他的忠心,朕很明白。” 他从来不认为韩信会主动起反叛之心。 “但是……”胡亥揉了揉额角,道:“他这脾气让朕很头痛呐。譬如这税金的事情,朕当时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陪他泡温泉了。这才叫他同意与朕作戏。” 刘萤微笑道:“陛下不是已经有了汉王太后这根绳子来捆住楚王殿下么?” 胡亥叹道:“只一根绳子,恐怕不够结实呐。” 刘萤听出来了,抿嘴一笑,道:“陛下口口声声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其实早已想清楚了。” 对于楚王韩信,最佳的办法,当然是笼络住,甚至是哄着,借着吕雉等人的力道,一点一点分了权柄,收服下来。 然而皇帝虽然理智知道该当如此,却毕竟也是人,难免会有想要把韩信这不分场合乱嚣张的家伙吊起来抽一顿的冲动。 所以皇帝这番“不知该拿韩信如何是好”的倾诉,看似是寻求建议,其实不过是抱怨下,纾解情绪。 胡亥莞尔一笑,道:“罢了罢了,这些话,朕也就还能同你说说——否则,还能跟谁说呢?烦不烦的,都请你担待听着。” 刘萤笑道:“陛下说笑了。” 胡亥忽然又道:“说到此处,朕还真有一桩事情,除了你,不知该向何人说了。” 刘萤忙问道:“何事?” 胡亥面上浮现一层阴云,与方才提到韩信时无奈带笑的语气不同,转而低沉起来,“太子泩的事情,你想必也听说了?” 刘萤心中咯噔一下,谨慎道:“臣刚回咸阳,虽略有耳闻,却并不十分知道。” 胡亥自嘲一笑,道:“你何必为朕遮掩?”他叹道:“没想到朕有光复天下的宏愿,却教不好自己这唯一的儿子。” 刘萤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胡亥顿了顿,又道:“朕固然是一国之君,政务繁忙。然而朕政务上的繁忙,绝不是朕推卸作为父亲责任的理由。” 他垂眸道:“朕作为一个父亲,的确有忽视太子泩之处,使得他成了今日的模样。” 刘萤轻声道:“好在皇太孙还小……” 胡亥道:“这正是朕担心之处。当初太子泩也是小,朕没能及时教育好他,虽然为他择了名师,却并非帝王之师。况且太子泩生母早亡,朕也顾不到他,待他长成,已是敏感脆弱的性子,如何能担起天下大任?” 刘萤也只能轻轻叹气。 胡亥又道:“朕看拓曼就被你教的很好。”他攥紧了双手,自失一笑,道:“说来叫人笑,朕富有天下,乾纲独断,每日里要做的决定,不下百件。可是因有太子泩一事在前,朕对教育孩子,可真是没有信心。” 刘萤低声安慰道:“太子妃温厚仁和,定能抚育皇孙们茁壮长大。” “茁壮长大?”胡亥念着这四个字,道:“他们若是农人之子,只茁壮长大便尽够了。可皇太孙是要继承天下的,只是茁壮长大,怎么能够?如此多的事情要做,朕就是能活到百岁,也做不完的。后继无人,多么可悲。” 他转向刘萤,又重复了一遍,道:“你把拓曼教的很好。” 刘萤道:“拓曼这么小,又能看出什么?” “这么说,你不愿意?”胡亥问道。 第226章 胡亥做皇帝久了, 谈笑之时风趣诙谐,一旦收敛了笑意认真问话, 自有一股威势。 此刻他板起脸来,沉声问“这么说,你不愿意?”似乎隐含不悦,若是寻常臣子早已伏地请罪。 然而刘萤不急不惧, 徐徐道:“臣并非不愿,而是不能。臣也是第一回 做母亲,不知所做是否妥当。臣愿意在旁辅佐陛下与太子妃娘娘, 愿皇太孙将来亦为一代名主。然而若为帝师,臣德不配位,引得天谴倒也罢了,若是误了皇太孙,则罪过大矣。” 可以说,刘萤对自己的认识是很到位的,既不自大,又不过谦。 最关键的是…… 刘萤垂眸, 低声道:“更何况臣曾为匈奴阏氏,虽胸怀坦荡,恐物议沸然——牵累太孙,臣万死莫辞其咎。” “谁敢‘物议沸然’?”胡亥先是勃然一怒, 而后却又笑道:“你也想得太深了些。这事儿朕已是替你想好了,你给皇太孙做一回亲姑姑,朕给你的拓曼找个好老师——你不亏的。” “给拓曼找个好老师?” 胡亥道:“让拓曼跟嬴祚、嫣儿他们几个一同上课, 怎么样?” 皇帝为皇太孙所选的老师,自然是帝国拔尖的人才,拓曼能陪伴一同上课,至少在寻常人看来,是天大的恩赐。 学到的东西倒还另说,关键是陪伴皇太孙——这帝国下一代的继承人一同长大的情谊,是多少权势财物都换不来、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