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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混沌境终日昏暗,也孤寂得很,但至少日子清淡,不用我费心去应付这些根本就不懂得的人、事、物,也不用担心被旁人欺负,甚至连凡界飞上来的一只小家雀儿都敢在我头上拉屎。我也不得不信了,朽木终究是朽木,当不了栋梁,歪脖树只能是歪脖树,无论被别人捧得多高,依然无法真正“高大伟岸”,可笑我还曾为了证明自己与众不同而努力汲取养分吸纳日月精华。我的确与众不同,人家三千年一开花一结果叫做“大器晚成”,我数万年没什么动静,就只能是“一无是处”了。想到此处,我终日郁郁寡欢,对月垂泪;黯然神伤,日渐消瘦。这一恍,就又是九千年一道轮回,蟠桃会会期将近。自从意识到自己不会开花结果后,这些年,我最怕的就是“游园会”与“蟠桃会”。因为每到此时,少不了有人对我一番嘲笑,说什么‘树中龙凤、桃中翡翠也不过如此,不会开发结果也就罢了,长得还丑,歪歪扭扭,树却没有树的样子’。我听着,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拼命往下低头。可惜脖子长得不直溜儿,想低头都做不到。我心里委屈得紧,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转儿,直到头顶一个鸟窝里传来雏鸟的啼鸣,接着那小东西一泡热尿洒出来,我也忍不住张嘴“哇——”一声哭了出来。我哭得眼泪飞飙,肩膀耸动。众仙惊道:“哎哟哟,这棵树怎么突然晃这么厉害?树枝上还沁出水来了,是露水吗?”滚犊子的露水!那是小爷的眼泪好嘛!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古板的老神仙自然无法相信,我只是一棵连普通桃树都比不上的歪脖树,未曾修行过半日,却会哭会难过。莫说他们不信,我自个儿瞅着自个儿狂飙的眼泪,也唬了一跳。“呵——”正在我懵懂得盯着自己的一颗泪珠发呆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低笑。那人声音煞是好听,以至于让我自动忽略了其中的一点点嘲弄与调笑。不知何时,在那群白衣与白胡子一起飘飘的老神仙中,出现了一名身穿红色衣裳的男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比之前那个光着头的和尚金蝉子还要好看千倍百倍,可惜我没上过学堂形容词匮乏,形容不出他之一二,只知那人金发微鬈,烈衣如火,带着赤金的护额,一双金眸里是睥睨天下的桀骜与骄傲,让人不敢直视。偏偏我却傻傻直视了,盯着他呆呆看了半天,听身边人极客气恭顺地唤他“大圣”。后来几日我才知道,他是新上天的神官,姓孙,名悟空,号齐天大圣,是看守天马的“弼马温”。那大圣抬起右手,我看到他修长的指骨,骨节根根分明,指尖干净,温度微凉,轻轻抚上我的一根枝桠,拭走了上面的一颗泪珠。“大圣爷,您要采集露珠么?”一位很有眼力见的地仙笑眯眯道:“这棵树不中用,几万年了就没开过花,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您如果想要仙露,去旁边几棵树上采吧,花瓣上的露珠更香甜不是?”“是么?”那人勾起唇角,笑容极为放肆,便是什么都瞧不进眼中。他凝视着指尖的水珠,突然将指尖送到唇边,将那滴泪吮入口中。我打了个不小的寒战,树干里有什么在“怦怦”直跳,紧张地盯着他如染朱一般的红唇,也不知自己到底在紧张个什么。良久,他蹙眉,轻飘飘道:“你说的对,这滴露,苦的。”说着他微微抬头,望着我长得畸形的脖子,眉头拧得更紧:“这树,长得也丑。”“……”我半张着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哗哗”又流了出来。“是吧是吧。”地仙笑得更开,“大圣,您就别管这棵歪脖树了,去尝尝旁边几颗花瓣上结出的仙露吧,肯定比这棵好喝。”“……”那人却没动,直到我委屈得挤出越来越多的“金豆豆”,他才笑了,道:“丑是丑了些,模样还算可爱。”话毕,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一跃,轻轻松松坐在了我歪歪扭扭地那根树杈上,靠着我的肩膀,惬意地枕着自己的手臂,翘起二郎腿。我一时没有准备,受不住他的重量,“咔嚓”一声胳膊险些脱臼。那人听到了,不动声色地施了个轻身之法,看似压着我的胳膊,但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力道了。“啊哈——”他懒懒打了个呵欠,冲下面摆摆手,笑道:“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俺老孙走得累了,想在这棵树上,歇歇脚。”作者有话要说:欢喜小时候真的是树傻桃多,傻白甜,猴子那时候也有一点点顽皮,猴性还在,所以如果两个人一起耍的时候做出什么不符合常理和正常人三观的事儿…多包涵…等取经路上磨磨性子就好啦~第29章二九那时本仙君还不知“弼马温”是比芝麻绿豆还要更小的小官,见他一发话,方才那些围成一团奚落我的人纷纷散了,便以为他是如玉帝那般身份尊贵的上神。待那些人走后,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壶酒,撩起衣摆,支起右腿,拎着酒壶仰面往口中灌着,姿态洒然,笑容肆意。清澈的酒液从壶嘴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冰雕玉柱般的弧线,他仰着欣长的颈子,喉结上下滚动,苍白修长的手指与金色的酒壶形成强烈的对比,耀得人睁不开眼睛。很少有人能将大红与赤金衬得那么好看,他是我见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很少有人会夸我一棵歪脖树“可爱”,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有些好奇,于是偷着瞟了他几眼,又怕被他发现,便小心翼翼用细小的枝桠挡了眼睛,只留一道缝儿透出些视线。“传说中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他喝了几口,许是觉得腻了,信手一扬,将剩下半壶酒尽数洒在了地上。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着,他掂着酒壶,轻笑一声,轻飘飘一丢,壶耳好巧不巧就挂在了我嘴边的一根小枝桠上。他眯起眼睛假寐,呼吸一点点匀了。我瞅着面前的赤金酒壶,看着壶中仅余的一滴酒正挂在壶嘴上,马上就要滴落,坠入青泥。想起方才这人就是仰头从壶嘴里接了酒喝的,莹润的酒液将他点朱似的红唇浸得好像有了光彩,便迷了心窍一般,张口去接那滴正落下的酒,想尝一尝他尝过的东西。清凉的一滴落在我唇上,我伸出舌尖一卷,咂咂嘴,发现是甜的,带着淡淡的清幽果香,好喝!可惜只有一滴,我不甘心地伸出软枝,捧起酒壶,将壶嘴朝下空了半天,好不容易又倒出几滴,立刻张口接了,直到确定壶里再倒不出什么,才悄咪咪将壶放回原位。哪曾想,那琼浆虽然是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