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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维泠他有尘世俗缘,我要修普度众生。到此,正该为止。正文我本是山林里一只野狐狸。一日撞上了林中寻猎的狗群,遁入一间寺庙避逃。胆战心惊过了几夜,竟真逃过一劫。乡间小庙香火不盛,也无人打理。我感念庙里供着的神佛之恩,饱腹之余常去清理积灰,供一两颗山中野果。一日佛祖下界,恰碰上我正用尾巴为佛像拭灰。佛祖叹我心诚,点化于此,同受庙内香火。要我潜心修行,若能悲悯众生,便能飞升成佛。我拜下应谢。承此大恩,却懵懵懂懂,只是若能享受庙中香火,便再不必忍受饥肠之苦,于我实乃天大幸事。狐狸修行,尾巴数量代表阶层高低,若能修出九尾,也便是成佛了。我虽不懂章法,但千百年来,竟也修出了八条尾巴。成佛或许一步之遥。既承了这里香火,理应护一方平安。小村庄越壮越大,传说是这座庙里有灵,供品也多了起来。也常有人拜在庙下,求以神佛之力改天命而为之。我蹲坐在佛像之上,俯身看向前来叩首的诸人。有人求名,有人为利,有人奢望天道,也有人心系苍生。我有时冷眼相看,有时也慨叹无缘。但最后,终于无动于衷。天行有道,我只是顺势而为,又怎能以一己喜好,干涉人世间既定轨迹。佛祖云,成佛者需心怀大爱。于己无情,才能于天下有情。一日里妇人们带着小孩子来祈福。寺庙里难得热闹起来。我从供桌上跳下来,也去瞧个新鲜。一个几岁的娃娃从娘亲怀里挣出来,摇摇摆摆走过来。我轻轻巧巧绕过,抖一抖我的尾巴,正准备跳回桌。那孩子却突然“咯咯”笑了出来,伸出圆乎乎的手就摸向我的尾巴,嘴里奶声奶气:“狐狸仙子!”我吓得毛都炸了,眼看手伸了过来,快快一收尾巴,滚进了桌子下面,缩在阴影里一动也不敢动。他似乎愣了一下,迷惑于我的突然消失不见,嘴里嘟囔着要找仙子,甚至正准备探头下来寻。好在他娘亲很快就把他又重新抱了回去。我这才松了口气,可又疑惑起来: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看得到我?人都散尽了,我施一个小法术探寻。那家姓谢,是新搬来的佃户。男孩单名一个白字,谢家老爷老来得子,甚至连个姊姊meimei都没有,是全家最宝贵的独苗。可就算这样,也不过普通人家,我法术并未失效,在场众人皆瞧不见,怎么会,独独被他看到了。自那之后谢白就常来。我不明白他那天为什么看得见我,但里三层外三层裹上法术后,任凭我如何大摇大摆,他确实再也视而不见。小孩子可能是天生的灵敏。我明明匿了身形,谢白却似乎能察觉到我的方向,有时候伸出手,几乎就摸到了我的位置,好在我兽身灵活,三跳两蹦总能躲过去,却不免觉得有几分狼狈,修了八尾要成佛的狐狸精,倒被个小娃娃捉弄来去。他次次都抓不着,依然乐此不疲。但除了头一回露了马脚,我再没让他见到我分毫。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清清楚楚知道为好。谢白祖上只是普通门户,我潜心观察过,他确实没有这个慧根。只是个聪敏的凡人罢了。三界有别,那还是不要再见了。时光于我,不过日头东升西落。但于谢白,粉嘟嘟的脸颊渐渐生出了少年人的棱角。有时他家里有远处来了亲戚,几日见不到,我就蹲在庙宇梁上,竟会有几分想念。他好像能读懂我的心思。过了几日再来,总会有新鲜事情念叨,大人之间的天南海北奇人轶事,他也能记得分明,再讲与我听。我也啧舌,人界真是奇怪。一只再常见不过白皮狐狸成了妖怪,竟也能编出那许多不同的版本。况且人妖殊途,天下哪有那么傻的狐狸精,舍了修行的身子去陪凡人那样短的一世。他知道我是狐狸,也爱捡狐狸的故事讲。完了之后巴巴看着我的方向,“你也是狐狸精么,会不会像话本子里说的突然变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模样?”我和那种小妖怪可不同。我摇了摇我的八条尾巴,虽然他并不能看见。更何况,我怎么可能会是美人,我高傲地舔舔爪子,我可是只公狐狸。我从未回应过谢白,但日日里卧在他手边,听他絮絮讲些闲话。冗长又寡淡的人生里,也是一种新鲜滋味。后来又有几日不见,我一开始也没太在意,等的时间久了才疑惑起来。我立在庙顶眺望过去,谢家宅子里一片愁云惨淡,暗沉的病气缭绕不去。我心下一沉。毕竟相识一场,我也该清楚前因后果我捏了个决变成人形。上一次用这个法术,还是刚刚学会的时候,许久不曾用两条腿走路,我实在有些生疏,走到门口才觉得身上凉嗖嗖的。呀,忘记变出衣服了。谢家果然是一片悲声。谢白在床里已昏睡了好几日,试了几个大夫也不见一点成效。我压低头上斗笠,扣响门说了来意。大概也已是病急乱投医,身份都没问几句,我就被领去了内室。我自然是不懂瞧病,但命相却总能看出几分,谢白昔日里圆润的脸颊凹陷了好几分,眉宇间一团死气沉沉。怕不是药石能医得好了的。我心里叹口气,准备起身。谢白眼皮却动了动,似乎挣扎得要醒。我一时又顿住了。我当然明白,人类的一生,与我是不同的。纵使魂魄有轮回转灭,尘缘却就此了断。每经历的一世,都是无法回头的一世。我探上谢白额头,也罢。他曾取悦于我,这一命,我给他抵了。救一条性命,需我自断一尾。纵使还有七尾庇身,断尾之痛仍然钻心剜骨,我需把身体里最本源的一部分,剥离而来,割舍而去。红色的狐尾覆于谢白身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