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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甘州……甘州被燕虞人占了!”“什么?”卫长轩和尉迟锋同时惊道,两人的问话同出一辙,“盘门关被攻破了?”“是……是……”一名军士结结巴巴地道,“听说五日前盘门关便被攻下,燕虞人长驱直入进了甘州,河西的驻兵只得退守到了凉州。”尉迟锋跳下马一把拉起他,急声问道:“我们安阳调来的援军呢?他们在哪里?”“安阳军也跟着退去了凉州,听说这几日大都护们正在商议如何应对燕虞军接下来的进攻呢。”听他这么说,卫长轩却拧起眉头:“既然甘州被燕虞人占领,你们又是从哪打听到了这些?”军士回身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前面有一小片营地,是河西驻军留下的,有些伤兵还没来得及被带走,暂时居于此处,这些消息是他们告诉我的。”卫长轩和尉迟锋对视了一眼,而后向身后道:“传令官,下令让全军停止前行,今夜便在山谷间扎营。”他顿了顿,“亲兵营随我来。”那两名军士所说的营地实则非常狭小,卫长轩一踏入便闻见浓重的血腥气,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因为伤势过重才被滞留在此地,有两个医官模样的人正手忙脚乱地替他们包扎。尉迟锋寻到几名安阳旧部,细细地盘问起了前些时候的战况。正在说话,却听营地后隐约传来几声妇孺的低泣,卫长轩有些奇怪,走出营地,向哭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军中的医官察觉到他的视线,解释道:“那是从甘州城逃出的百姓,这几日偷偷躲在我军营帐后面,”他叹了口气,“可怜我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管不得他们了。”“我去看看。”卫长轩说着,独自向营帐后走去。只见一片半歪倒的雨棚下,横七竖八躺了十来个人,皆是些老弱之辈,因天气炎热的缘故,此处弥漫着汗馊的气息,还有些隐约的腐臭。卫长轩低了头,正看见一条男人的腿横了出来,那腿从胫骨上折断了,伤口曝露在外面,已经腐烂了,白花花的蛆虫在伤口中涌动。奇怪的是,这么严重的伤势,男人却连声呻吟也没有,只直挺挺躺在那里。卫长轩的目光沿着他的腿向上看去,却没看见男人的面孔,他的头脸被一顶破旧的草笠盖住了,仿佛是个田间打盹的农人。“他……”卫长轩张了张口,想要问点什么,但对着这群神色呆滞又麻木的人,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了。“他死了,”角落里有个苍老的声音低低道,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她抬起头,用浑浊的双眼看着面前的年轻军官,低声道,“昨天晚上刚咽的气。”卫长轩怔了一怔,很快道:“我这就让人把他抬去掩埋。”老妪缓慢地摇头:“大人,你们救不了活人,还管这些死人做什么?”雨棚里骤然静了静,那些面孔麻木的流民渐渐露出仓皇的神色,他们显然是惧怕老妪这句话会激怒这名青年军官。可出乎意料的是,青年没有暴怒,也没有拂袖而去,他微微垂了头,被尘土遮盖的脸上滑过一抹哀伤。忽然一声孩童的哭声打破了寂静,卫长轩转过头,只见一个半大的孩童盯着他腰间的长刀,止不住地哇哇大哭。他身边的枯瘦妇人紧紧搂住他,不住地哄着:“二毛不怕,不怕,阿娘在这。”仿佛是怕卫长轩怪罪,妇人一面哄着孩子一面解释道:“大人莫怪,二毛受了惊吓,现在看到当兵的就害怕。”卫长轩不由后退了两步,他迟疑许久才问道:“此番战事,甘州城的百姓逃出了多少?”流民们脸色都黯淡了下去,抱着孩子的妇人擦了擦眼泪:“哪有什么人逃出来,先前城里就嚷嚷着要开战,可大伙都说盘门关自建朝以来就从没被攻破过,燕虞人绝打不进甘州。就这样,大伙都没想着要走,只在家里等消息。谁知前些天夜里,忽然燕虞人就冲破了盘门关,进了甘州城。这些恶鬼在城里四处点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里转眼间就变成一片火海,我一手扯着大毛,一手扯着二毛,跟着人往城外跑。谁知还没跑到城门口,燕虞人就追了上来,大毛就……就……”说到这,她仿佛想起那夜惨状,又掩住脸痛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凄厉又刺耳,刺得卫长轩耳膜发痛,几乎站不住,他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回响,太迟了,我们来得太迟了。他忽然想起田文礼被赐死的那天,自己骑着马拼命地狂奔,又像是那日在茫茫冰原上,自己跟着陈绍的背影追赶。无论如何,终究是迟了一步,到最后,他竟谁也救不了。雨棚里另有个男人也低声道:“燕虞人跟恶鬼着实没有什么两样,他们故意在城里点火,只有东边没有火,全城的人都向东门跑了去,他们就骑马在后面追赶,一路杀人,我这条胳膊就是那时给他们砍断的。”他坐起身,给卫长轩看他空荡荡的右边袖管。男人接着说道:“其实那个时候,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了,其他人……”他叹了口气,用下巴指了指老妪的方向,“孟老奶奶一家七口,如今只剩她一个人了。”卫长轩再不敢看老妪,也不敢看那妇人和孩子,他低下头匆匆道:“诸位节哀,我明日便着人送你们去凉州安置。”他说着,转身便要走。身后却又有人问道:“大人,甘州还能再夺回来吗?”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还想回去收殓我妻子的尸骨。”卫长轩背影一顿,他默然站了许久,而后用力点了点头。走出营地之后,尉迟锋也刚从伤兵的营帐中出来,他脸色阴沉得很,看见卫长轩便道:“听说这次阿史那努尔玩了个阴招,在夜里突袭入关,守关将士没有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此番盘龙关失守,死伤逾万人,甘州城内平民百姓伤亡更是不计其数。”卫长轩低声道:“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尉迟锋很是焦躁地问道。卫长轩想了想,他远远指着甘州的方向道:“少将军,你有没有觉得奇怪。燕虞人侥幸攻破了盘门关,甘州其后两百里平原无险可守,他们完全可以一路打到凉州,为何却没有接着进攻,反而接连几日都守在甘州呢?”尉迟锋挠了挠下巴:“这个,我也想不通,不过,阿史那努尔生性狡诈,绝不会放着嘴边的rou不吃。他没有继续进攻,想必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不错,”卫长轩折过一根树枝,就着地上的沙土绘了起来,“凉州城是拓跋氏多年来居住之地,又是西域连同中原的咽喉。这里屯着东胡最骁勇的军卒,燕虞军就算攻到城下,也很难攻破。只要时间稍一拖延,我们的禁军,还有关右、会宁的援军就会从平原两侧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