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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临街的窗户都开大了点,在脸盆里洗了两铺毛巾,绞干了挂在窗台上晾着。毛头看了看他,没说话,他的电脑也还在缓慢地开机中,两人互相陪笑。不多久,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三元二村菜市场一台电瓶车撞了人。顾小豪喝了一大口茶,带着图春和毛头下了楼。三人骑自行车到了二村的菜场,撞人的人还在,被撞的人已经走了,据说是急着去上班。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地还原案件。一个说:“电瓶车往这个方向开,格么格个人呐自己啊弗当心,太急哉,撒声头里冲出来。”(电瓶车往这个方向开,也是那个人自己不小心,太着急了,突然之间就冲出来。)另一个说:“撞得啊弗严重,两家嘞留呲格电话号码,格个人噻走掉哉。”(撞得也不严重,两个人留了个电话号码,那个人就走掉了。)撞人的是个水泥工,跟着同乡出来做事,住在马浜,正给三元二村一户人家装修翻新,外地人,姓高,四十六了,头发白得像六十四,身形瘦小,佝偻着背和顾小豪讲话,乡音浓重:“警察同志,你们都听到了吧啊,我有人证的啊,不是我不愿意陪他去医院,是他自己走的,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格事他就走脱咯,我也么有办法啊!”另一个围观的中年妇人,普通话夹着苏州话,说:“不像碰瓷的,碰瓷的么早就嘞嘿地上炸地皮了。”她边上还挨着另一个中年妇人,听了连连点头,两人互相应着声。现场没有人受伤,也没有造成什么破坏,图春和毛头开始驱散人群。“没什么好看的了,都忙自己的去吧。忙去吧。”大家看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了,也都慢慢散开了,只有那几个“目击证人”始终没走,有个女人来问图春是不是要去派出所录口供,她估计没时间,要回家搞卫生,淘米烧饭。图春看看毛头,毛头说:“你要是愿意就留下来,要是家里有事,走好了。”女人打量了番毛头和图春,没声响,挤到顾小豪边上又问了遍同样的问题,顾小豪正被高师傅缠着,根本没有心思关照这个女人。高师傅说:“不是我要撞的,他自己冲出来的,不会要我赔钱吧?”高师傅又说,“我看他也没怎么样,他要是回来说我把他撞坏了,警察同志,你要给我作证。”顾小豪说:“人都走了,肯定没什么事。”他一撇头,看到那女人,作了个安抚的动作:“您先等一下,等一下。”女人不依不饶,絮絮地讲苏州话:“煤炉上还烧着么什嘞嘿,我啊好走了啊?我啊好走了啊?”毛头上去劝,女人不理他,毛头无奈,冲图春摊了摊手,图春也没办法,只好笑,边上瓜子摊炒起了香瓜子,老板和他们都认识,招呼他们两人过去吃瓜子。毛头自掏腰包,买了一袋花生,和图春靠在自行车边磕瓜子,剥花生米。顾小豪看到他们,迈开了步子也要过来,高师傅一根筋,抓住了他,非得要他下保证,最好是赌咒发誓。顾小豪皱紧眉头,不耐烦了:“我和你保证什么?我和你保证有什么用!”“你保证他不会回来诈骗我!碰瓷我!还有我儿子他刚才还从后面摔下来了……”高师傅说着,四顾一番,忽然慌了。那炒瓜子的一指新村里面,说:“你儿子早就走了,往那边走了!”顾小豪扫了眼高师傅的电瓶车:“你这个电瓶车不能带人的。”高师傅连忙跨上车,摆摆手,摇摇头:“不说了,不说了,我走了我走了!”眨眼他就没影了,那提着菜篮的女人倒还在,手上拉拉扯扯缠着顾小豪,不停问:“格么啊是好走哉?”顾小豪声音一高:“老早好走哉!”女人反应比他更大,一瞪眼睛:“恩哆警察格脾气哪夯呃囔大!对我发啥格脾气!”撇着八字步大步走开了。顾小豪弹了弹眼珠,往周围看看,没有响,点烟,吃香烟。毛头请他吃花生,笑着陪他讲话,东拉西扯。图春抽空把手机拿出来听微信,矜矜说:“你们去看电影好了,科文中心的imax比较有气氛,你也爽气点,请人家去吃吃日本料理啊什么啊蛮好格,啊晓得?不要缩……”微信听到一半,顾小豪朝图春看了过来,图春忙把手机收起来,迎上去,和毛头一起把顾小豪围在中间。顾小豪从毛头手里抓瓜子,抓花生,菜场上人愈来愈多,熟人也愈来愈多,看到顾小豪带着毛头和图春杵在菜场入口,一个个都来问出了什么事,是抓小偷还是抓碰瓷。顾小豪应付得烦了,甩下瓜子壳,挥手说:“走一圈看看。”毛头和图春便跟在他后面,三人绕着菜场巡视。路过工行的时候,毛头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黄毛,年纪轻,皮肤惨白,牛仔裤拖到了地上拖出了毛边。黄毛跟着一个从银行出来的阿婆,毛头和图春就跟着他,顾小豪没去,蹲在树阴下吃香烟。阿婆出了新村,在西环桥下面等公交,等到了辆332,车上空,到处都是座位,阿婆上了车,黄毛没跟上去,回头看看毛头和图春,飞速冲到马路对面,一头扎进了三元三村。图春还想跟,毛头一看时间,喊住了他:“弗跟哉,吃中饭吧。”图春又看了眼,西环桥下面风声和引擎声并驾齐驱,车影飞驰,黄毛早就找不到了。图春和毛头找到顾小豪汇合,三人推着自行车去吃了顿饺子。回到派出所,顾小豪拼了张床呼呼大睡,毛头泡茶,喝了两口也趴在桌上打起了瞌冲。图春这会儿却精神了,听录音,写报告,玩扫雷,死了十来回之后开始玩蜘蛛纸牌。还在春天,五点多一点天就黑了,图春到家时,屋里已经开了灯,明晃晃的,茉莉花不在家,饭桌上倒是有饭有菜,图庆坐在沙发上喝啤酒,看电视。本来在看一台的,到了六点半,图庆换到了二台,新闻接着新闻。图春洗了洗手,先盛了碗汤,汤还是热的,腌笃鲜,放的是春笋。图春倒了碟酱油,加了点麻油,蘸蹄髈rou吃。图庆后来过来和他一起吃,他吃饭不讲话,只是嚼东西时面部表情夸张,声音很大,一张嘴好像一条工厂流水线,总有唧唧呱呱的声响。图春先吃完了,洗了碗筷,把厨房里的草莓洗了,他往楼下看了眼,不远处一群妇人聚在一起跳舞,他在里面看到了茉莉花,茉莉花中等个头,穿了件胸前亮片闪闪的长袖t恤,身形丰腴,两条腿倒不粗,仙鹤脚梗,茉莉花一会儿和边上的人说说话,一会儿笑着拍拍手,劲头很足,兴致比谁都高,好些男人女人都围着她跳舞。音乐声不大,听不出是什么歌,不像中文的,怪时髦的。图春打开了点窗,点了根烟。广场舞的人渐渐散开了,图春一个激灵,猛吸了两口烟,扔进下水道,洗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