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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情状,皇上似乎仍未消气,傅恒微眯眼,缓缓侧首,望向东边的旭日,想着最难熬的一夜他都挺过来了,再跪一日又何妨? 已然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的心态也就渐渐趋于平和。 入殿后,乾隆开始批阅奏折,外头传来几道打喷嚏声,李书来最擅长揣摩圣意,故意提醒道: “傅侍卫这喷嚏打得也忒响亮了些,要不奴才让他跪远些?以免扰了皇上您的清净。” 蘸了朱砂的御微顿,乾隆顺口吩咐着,“且去问问他,跪了一夜,可知错在何处。” 李书来躬身应道:“嗻!奴才这就去请人进来回话。” 将将转身,忽闻皇帝又道:“先带他去沐浴更衣,免得一身雨水,脏了朕的殿宇。” 瞧瞧,皇帝还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傅侍卫关照着呢!心领神会的李书来欣然笑应,转身去办差。 得知皇上传唤,傅恒总算松了口气,然而这腿麻得厉害,如冻僵的冰块,难以挪动。得亏李书来扶了一把,他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只觉头重脚轻,一阵眩晕,双腿暂失知觉,有种肿胀的错觉,明明立在平地上,却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虚无,没个着落。 刚一抬腿,他便觉脚底板有无数密密麻麻的细针在扎,又痒又麻,难受得让人抓耳挠腮,缓了好一会儿,感知渐渐恢复,他才随着李书来一道去往偏殿沐浴。 心知皇帝在意这位小舅子,李书来自不敢怠慢,特地命人煮了姜茶,也好让他暖暖身子。 换了身侍卫服之后,身上再无黏腻之感,傅恒才稍稍好受些,入殿拜见皇帝。 乾隆正在看奏折,没作理会,傅恒便静立在一旁候着。 看罢一道奏折后,乾隆大一挥,留下朱批,将奏搁置一旁,这才抬眸觑他一眼,懒声问道: “朕让你跪了一夜,你心可有怨怪?” 君臣之礼已然深入他心,是以傅恒不可能对皇上心生怨怼,“不论皇上对奴才是赏是罚,奴才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惩戒不是目的,关键看你是否反省,是否知错。” 他很认真的反思了一夜,只可惜想法并未有所改变,但皇上询问,他又不能不答,为难的傅恒沉思片刻,耿直答复, “奴才不愿与皇上撒谎,相信皇上也不愿听假话。” 嘿!这小子,居然敢在他面前绕弯儿?身子后仰的乾隆斜靠在龙椅上,闲敲着扶,眯眼打量着傅恒,勾唇轻哼, “朕今日还真就想听一句假话。” 此时的傅恒大脑一片懵然,晕晕乎乎,依旧坚守原来的观念,倔强道:“假话便是:奴才知错。” 看来这一夜是白跪了,“也就是说你到现在仍不晓得自己错在何处?” “奴才愚钝,还请皇上明言。” “你这不是愚钝,是固执!”坐正了身子,乾隆怒敲着桌面,严正警示, “你认为丹珠有错在先,她伤了你的夫人,你便要加倍奉还,站在你的立场的确没毛病,但你错就错在,你明知丹珠是弘明的夫人,是庄亲王的儿媳,居然还敢这么做!你可知你那一盏茶泼的不仅仅是丹珠,亦是戳了爱新觉罗家族的脸面!” 说到最后,皇帝的声音明显高昂,汹汹怒火波及傅恒,傅恒单膝跪地,毅然拱,“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不敬之意。” “可你偏偏就这么做了!你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就是嚣张跋扈,肆意践踏皇室尊严!你敬谁?你怕谁?朕看你谁都不怕!” 乾隆声沉如钟,句句洪亮,狠厉的鞭打着傅恒身上的那双硬翅,企图将这只桀骜的鹰驯服。 傅恒哪里担得起这样的罪名?再次恳切表态,“奴才始终敬畏皇上,不敢造次!” 只敬他一个,又有何用?“庄亲王亦是爱新觉罗家族之人,名正言顺的黄带子,你理应尊重。你这般无所顾忌,便是让你jiejie为难,让朕为难!朕若帮你,你认为庄亲王会怎么想?朕的其他叔伯兄弟子侄们又会怎么想? 你的行为是在挑衅宗室王亲,朕若继续放纵你,往后他们都会将你当作共敌,给你使绊子,你的官途还能顺畅吗?你为逞一时之快把自己的路给堵死,朕只有狠心惩罚你,才能平息宗亲的怒火,为你破局,你才有路可退,朕这一番苦心你竟到现在都未能领会,实在有负朕望!” 傅恒还以为皇上是为保全庄亲王的颜面才会罚他,未料皇上的心思竟如此深重,得知真相后,傅恒心生歉疚,无颜面对, “奴才目光短浅,没想那么长远,实在惭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九爷今天交功课了吗投的地雷,一尽景一灌溉的营养液,感谢大家留评支持!,,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病中帐间暖 十岁的少年,指望他看透世事,似乎有些太过严苛,乾隆身为他的姐夫,有必要敲打提点, “你不畏强权,朕很欣赏,但你需知凡事都得有个度。生而为人,皆会被礼法规束,孙猴子够嚣张吧?本领通天,甚至大闹云霄宝殿,最终还不是抵不过如来的五指山? 朕虽为一国之君,却也得顾全大局,不能为一己私怨便任意处置那些个皇亲和官员,芸芸众生,皆被无形的牢笼所束缚,谁也不能逃脱。” 傅恒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连皇上都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是他这个臣子?豁然开朗的傅恒再不执拗,软了语气道: “奴才受教,奴才知错,错在不该任性妄为,挑衅宗室,藐视皇权,让皇上为难。今后自当引以为戒,凡事思而后行。” 听他一句认错着实不易啊!便是永琏也不似傅恒这般难以教导,乾隆暗叹自己为了这个小舅子当真是cao碎了心,他看的玉石,自当亲自将其雕琢成精品,哪怕费神费力,他也心甘情愿, “丹珠是什么样的人,朕若心里没数,当初就该如太后之意,将她嫁给你。庄亲王有什么心思,朕心如明镜,此次罚你,并非包庇丹珠,而是因为你这块玉棱角太多,若不打磨,很可能就此成为废料,白白辜负朕和你jiejie对你的期望。” 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导之后,乾隆捏了捏眉心,对他摆摆,“知错就好,继续到殿外跪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