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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赶路的乏力还没有缓回来,他正睡得暖和舒服,里衣柔软地贴在身上,黑发披散,眼尾泛红,嗓子也是哑的,看起来的确不宜起床——那就躺着吧,躺着喝粥,也成。老张殷勤又热情,很快就送来一大海碗鸡蛋粥,味道挺好。“听凌飞说,你这次又毒发了?”季燕然看着他吃东西。“嗯。”云倚风苦着脸,“你那马跑得太快,出门就发疯,又不听我的。”一路狂奔如雷电,没病也会吹出病。季燕然清清嗓子,又“漫不经心”问了一句:“那你要随我一道回王城吗?”云倚风抬头看他。“关于十八山庄与白河改道的事,我需尽快向皇兄禀明。”季燕然道,“老吴已经在准备车马了,后天动身。”云倚风点头:“那王爷一路保重。”季燕然把碗从他面前端走:“当真不想去?”云倚风道:“你先把饭还给我。”“若风雨门最近没什么要紧事,那门主就当是再接一笔萧王府的生意,去王城帮我探探朝中有谁是内鬼。”季燕然哄他,“价钱好商量。”听起来是一笔划算买卖。云倚风道:“我考虑一下。”清月尚且在王城,那让星儿早日与她的心上人团聚,也无不可。毕竟风雨门已经有些日子没办喜事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季燕然笑着看他,“我让老吴去准备一辆大马车,这回你别再骑马了,省得太累。”云倚风盘腿坐在床上:“王爷连太妃和老吴都送我了,萧王府只剩一座空宅子,要拿什么付酬金?”季燕然举手许诺:“回宫之后,我陪你去国库,或者皇兄的私库,他收藏了不少名家字画,还有一把上好的古琴。”一把上好的古琴。云倚风问:“能拿走吗?”季燕然答曰,肯定能!于是原本都在收拾包袱,准备回春霖城的风雨门弟子们,就又一头雾水地,被萧王殿下一句空口承诺,哄得改道北上。只能各自在心里猜测,或许王爷当真许给了门主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才能令他如此心甘情愿,一路跟随。林影则是率领一小队人马,昼夜不停回了漠北——葛藤部族突然后撤,到现在也没能查出个原委,总觉得背后隐着一个大阴谋,好不容易消停了这几年,千万别又闹出乱子。……众人抵达王城时,恰三月春深。满城都是牡丹月季叠芙蓉,正街上车马粼粼、水泄不通,小巷子里也是人头攒动,文人墨客要出城踏青、外地客商要进城贩货,至于二八芳华的小姐们,也趁着这大好春光,换上了鹅黄嫩红的裙子,坐在轿里偷偷掀开帘角,想看看外头有没有英俊潇洒的公子哥,一颗心酸酸甜甜,像挂在枝头的桃子,青涩里带着一抹红,只等夏日熟了去。季燕然道:“出来,我带你一道骑马。”云倚风躺在软塌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册,带着几分春困打呵欠。季燕然被他逗笑,握住那雪白手腕一拽,将人轻轻松松拉出了马车。外头的百姓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只觉得眼前掠过一道白,再细看时,在那银白神驹的背上,已经多了位年轻公子——模样当真是俊俏风流,墨发银冠,腰间佩了把长剑,沐在这满王城的阳光与微风下,英姿挺拔又翩然若仙。半个时辰不到,满王城的媒婆都听到了这个消息。抢手货,得抓紧啊!萧王府里,老太妃乐呵呵拉住两人的手,左右看着都嫌不够:“真好,居然一起回来了,可得在家多住几天,让凌飞带着你好好在王城里逛逛。”季燕然在门口咳嗽两声,您亲儿子在这嘞!“你人还没进城,德盛公公就已经来家催过两回了。”老太妃看着他,“想好怎么说了吗?”“实话实说。”季燕然道,“我这就更衣进宫。正好上回舍利失窃一案,也还未来得及向皇兄当面禀明,怕是要到明早才能回来。”老太妃点头:“去吧,早些将事情说清,也能早些安心。”“那我先走了。“季燕然又看了眼云倚风,轻声叮嘱,“累了一路,早些歇着。”江凌飞不满:“怎么也不见你关心关心我?”“你回了自己家,还要什么关心。”老太妃笑着埋怨一句,“行了,别管燕然了,都各自回住处歇一歇吧。”“干娘,你当真不多问问啊?”见季燕然已经走远,江凌飞蹲下替她捏腿,“这回可不是小事。”“我已看过老吴送来的书信了。”老太妃拍拍他的手,“这么些年,为了查明廖寒的事,你们闹出的阵仗也不小,倘若真是皇上所为,那他心里应该清楚,凭借燕然的本事,迟早会找到真相,说不定等的就是这一天,谁也拦不住。”既拦不住,那还拦什么?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季燕然进宫时,各处大殿都已经点起了灯。德盛公公正守在御书房门口,一见他就笑道:“眼看这天都黑了,王爷可算是来了。”“路上耽搁了一阵。”季燕然道,“城外山上的人真不少,一群一群酸秀才,歪诗流得满河都是。”身后有人朗声笑道:“流得满河都是,你就没捞两首回来?”季燕然行礼:“皇兄。”“免了吧。”李璟握住他的手臂,“进来,先说说那佛珠舍利与十八山庄是怎么回事。”德盛公公很快就送来点心与茶水,还有几盘烤鸭春卷,说是皇上惦记着王爷没吃饭,先垫垫肚子。在此之前,季燕然已往宫里送过一回密报,不过没提白河改道的事,只说了许家父子与邪教无关,红鸦教重现于世,纯属胡编乱造。李璟问:“那对方为何要将你留在望星城?”“与周明的目的一样,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伙人。”季燕然道,“为了挑起我与皇兄的矛盾。”李璟闻言一顿:“何意?”“为查红鸦教一事,我将许家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发现他们其实不姓许,而姓邱。”“真实身份呢?”“十七年前为朝廷做事,在白河改道时,负责临铜关一带水闸开放。”屋内灯光倏忽一暗,像是有风溜了进来。德盛公公赶忙将门关紧,继续在外头躬身候着,只是心里却有些不安,方才探身去拉门时,看皇上的脸色……像是不大好,可不像先前王爷每回进宫,两人都说说笑笑,高兴得很。沉默许久之后,李璟放下茶盏:“你想问什么?”“当年究竟是谁下的命令,要提前开闸?”季燕然与他对视,“还有,皇兄知道这件事吗?”李璟叹气:“知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