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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住不得人。”季燕然道,“这么多年,朝廷一直在研究治荒之法,从民间招募了不少高人,已经拟定好初步的方案,也培育出了耐旱的树木。抛去夜狼巫族不谈,皇兄一直希望边境各部落能和平共处,因为唯有战火熄灭,大梁才有可能拿出大笔的银子,全心全意治理荒漠。”“这是好事啊。”云倚风想了想,“剿灭夜狼巫族后,或许大家可以坐下来细谈,签订一个时间更久、范围也更广的和平盟约,把打仗的精力放在治沙种树上,用一百年、或者干脆三百年,这里一定会有新的样子。”“旁人都好说,但耶尔腾是一匹狡猾的野狼。”季燕然拧开水囊,“他想要的利益,与大梁的利益永远相悖,怕是劝不服。”云倚风喝了一口,皱眉:“怎么装着酒?”“是掺着酒的水,能暖身子。”季燕然道,“多喝两口,晚上我再抱着你,就不冷了。”江凌飞与李珺恰好路过,两人先是微微僵了一下,而后便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什么都没听到啊。大庭广众的,真是。若说耶尔腾对于阿碧的宠爱,是晃眼地摆在明面上,引来众人非议,那么萧王殿下对于心上人的顾惜,便是藏在每一处细节里,唯有一人才会知道。装衣物的箱子里垫着软绸、放着熏香,光寝衣就带了十套,旁人的睡袋顶多填些棉花驼绒,只有云倚风的是用芙蓉羽,又暖又轻,里头还多缝了一层最软的云柔锦,躺进去后,便像是跌入了被阳光晒过的云里。连玉枕也是平时用惯了的,季燕然替他将头发散开,道:“我发现你睡觉认枕头。”云倚风疑惑:“是吗?我自己都没发现。”季燕然笑笑,吹熄了灯,又捂住他的耳朵,将帐篷外的嘈杂声与风啸减弱几分,哄道:“这样就像在家里了。”云倚风将脸埋在他怀中,低低“嗯”了一句。暖和极了。隔壁帐篷里,李珺裹着棉被,冻得瑟瑟发抖。反正也睡不着,便开始胡思乱想,一双碧色的眼睛却始终停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过了半晌,他突然惊慌地扑向帐篷另一头,问:“我该不会是中了摄魂术吧?”江凌飞连眼睛都不睁,抬手一拳:“滚!”李珺捂住鼻子,蔫蔫躺回睡袋。嘤。而这漫长的黑夜,对于夜狼巫族来说,才是每一天的开始。他们的房屋是用巨石垒砌,远远看上去,像一只又一只怪异的野兽,突兀地生长于荒漠中。两个男人正面对面坐着,一个是夜狼巫族的族长毫猛,另一个是红鸦教的教主,没有名字,自称凫徯,代表着远古的杀戮与战争,对外亦是蛊惑人心的“灵神”。“十三部联合季燕然,大概再过月余,便能抵达沙草荒丘。”凫徯问,“族长可有想清楚,要如何应对?”“我已经等他们很久了。”毫猛恨恨道,“大梁的黑蛟营,鼎鼎有名的萧王殿下。对了,还有云珠部落的银珠,她的丈夫杀了我的妻子,我便要杀了她偿命。”外面亮起了火光。一群又一群的人走出房间,如一群又一群的蚂蚁,争先恐后地跪在地上,开始了每一天的祭拜。他们恐惧这漫长的夜色,就如同恐惧即将来临的末日,嘴里喃喃念着听不懂的咒语,将额头紧贴于冰凉的荒地,战战兢兢期盼着能在最后一道天雷降临时,得到灵神庇佑。荒诞,却又触目生寒。……因战场远在沙草荒丘,所以边境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依旧放着牧,唱着歌,跳着舞,游走于村镇之间的货郎们,也总会挑一些稀罕货,比如此时此刻,面前这把两尺长,七八寸宽,上头绷了五根弦的乐器。“它就是凤栖梧!”货郎cao着一口不流利的汉话,斩钉截铁地说!“原来就是这玩意啊。”李珺恍然大悟,爽快道,“行,买了!”并且在茶棚歇脚的时候,献宝一般送给了云倚风。所有人都沉默了。李珺本是好意,他记得当日那句“可惜没带凤栖梧”,便时时惦念着这件事,遇到村镇时总要问一句,苍天不负有心人啊,今日总算问到了。具体对话是这样的——“小货郎,你这有凤栖梧吗?”“啥?”“凤栖梧,一把琴!”“琴啊,有!”生意就这么顺利地做成了。云倚风笑道:“凤栖梧是古琴,不过无妨,这乐器看着也挺别致可爱。”“这是雷鸣琴,原是用来驱赶狼群的,后来也能弹奏取乐。”林影久在西北,没机会见识王府中的大场面,所以顺理成章犯了所有人都容易犯的错误,总觉得像云门主这般清雅斯文的雪衣公子,十指滑过琴弦就该是高山流水天籁之音,于是便热情邀请,“不如弹一曲试试。”江凌飞笑容僵硬,从牙缝里往外挤字:“不了吧。”一边说,一边在桌下踢了季燕然一脚,管管!萧王殿下坐得岿然不动,我不管,管不了,管了要生气。江凌飞:“……”云倚风试着拨了拨弦,声如雷鸣,果然很适合赶狼。江凌飞丢下筷子就想跑。季燕然面不改色,单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人重重压回座位,给我听!李珺也兴致勃勃,一脸期待地准备欣赏美人抚琴。第一声就如裂帛,不是嘈嘈切切的优美裂帛,而是发怒的肌rou壮汉在扯布,感觉下一刻便要砸了他娘的纺织机。李珺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林影和茶棚里的将士们也惊呆了。声音传到远处,其余部族的人都在骂,什么鬼声音?耶尔腾听得心里烦躁,站起来就要去茶棚,那碧瞳侍妾却突然说了一句:“是雷鸣琴。”他心里一喜,也顾不得远处鬼号了,蹲在她面前柔声道:“你愿意说话了?”阿碧与他错开视线,又看向了天边。一曲终了,也可能没终,反正没人能听明白。只是见云倚风停手了,季燕然便夸奖道:“不错。”其余人也如梦初醒,纷纷报以掌声,不弹了,不弹了好。云倚风赶忙谦虚:“其实我弹得很一般。”季燕然用拇指抚过他的侧脸,心底欣慰,你还能知道自己一般。结果云门主下一刻就接了一句,以后要多练练。季燕然单手撑住额头,一脸温柔地说,好。李珺顶着周围一圈谴责眼神,也快哭了。我我我又不知道,你们事先也没说啊,那日还都一脸惋惜地哀叹凤栖梧没有被带来,那我可不就相相相信了吗!雷鸣琴被云倚风小心收进布袋里,挂在了翠花身侧,如魏晋名士一般,都是要随身带着酒与乐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