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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狭小院子里。 不过那夜,枕寒山还是使了些小手段。次日,貌似枯死的桃树竟生了一片新叶。 这都是些过于久远的事,零碎得很,比窗外四散的杏花花瓣还要碎,可他竟然记得一清二楚。枕寒山紧紧攥住掌心的血坠,他还是低估自己对尔冬的在意。 昏睡中的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那夜的风雪,无名山荒凉的山景,零碎不堪的痛苦记忆,都和他远去。 沉眠是最好的逃避。可尔冬也未能看见此时枕寒山的神情,那双寒潭般不起波澜的眼睛,竟透着浓厚的哀伤。 尔冬曾觉得,他就像一株向阳花,徒劳地朝着遥不可及的太阳,但他不知道,始终有一柱静谧的月光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轻盈地照拂着他。 屋外传来轻扣门扉的声音,素女推门而入。 “寒山君,”女子温和地提醒枕寒山,“您该下定主意了。” 枕寒山沉默不语,眼神却已收敛,看向素女时,一如既往地平静。 “炽锦留下的坠子里确实封着寒巫的血,这类附阴而生的妖物,命绝时往往形神俱灭,但这枚坠子上不知施了什么法术,将血封存了起来。” 素女口中的坠子就在枕寒山手中,除了雕工精美,与一般的饰品差别不大。然而里头装的东西比鸠毒还要厉害。 “他才服下蛇神的血不久,”枕寒山说。 蛇神rou身毁灭时,枕寒山将残存的血抹在尔冬嘴唇上,或许正是这血的缘故,尔冬被蛇神临死前释放的强大残念影响。 若是凡人或修士,残念只会令他们心境不稳,但尔冬不同。 影魔附着在他身上,贪欲、嗔怒、悲恸等诸多痴念都会令压抑的魔性复苏。 尔冬修为几近于无,无力抵抗卷土重来的影魔。影魔虽曾与尔冬共生,但觊觎宿主的躯壳是魔的本能天性,如今目标唾手可得,他不会轻易放弃。 影魔若再次在尔冬虚弱时趁虚而入,到时候,这具皮囊或许就要易主了。 尔冬还未恢复,如若此时便让他饮下寒巫的血,后果会是…… “寒山君,时间紧迫,望您快些决断,”素女看着病榻上的尔冬,过了会儿才开口。 枕寒山攥着血坠,说:“他喝下蛇神的血时,全身痉挛,疼痛无比。” 素女沉吟片刻,回道:“那血是药引子,但也是毒。” 既然是毒,喝下后必定不可能安好无恙,只是短时的疼痛与死亡相比,不算什么。 枕寒山掀开被子的一角,少年的颈脖露了出来,细密的鳞状印记一直蔓延而上,几乎接近脸颊。 泛着珍珠光泽的漂亮鳞片刺入枕寒山眼中,他伸手轻触光滑的印记,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手指并未在印记上流连,枕寒山收回手,凝视躺在手心的血坠,两指果决地捏破了坠子。 硬壳碾碎后,殷红的血沾上指尖。 指腹抹过尔冬的嘴唇,探入他的唇舌。沉睡中的少年一动未动,仍凭口中的异物探入舌根。 “我去备药,”素女见枕寒山做出了决定,即刻筹备后续的药汤。 屋内又只剩下两人,安静得可以听见窗外池鱼摆尾的声音。 枕寒山抽回手,指尖上沾着血丝和唾液。他的手竟在微微颤抖,手指痉挛似的轻轻**。 少年消瘦的脸庞仍陷在安静的睡意中。枕寒山的目光丝毫未动地落在尔冬脸上。 疏淡的眉毛突然往下一沉,枕寒山随之蹙起眉头。 寒巫的血入了口中,尔冬起初没有反应,然而不到一刻钟,细碎的呻吟从微微张开的嘴中冒出。他还未苏醒,却难受得浑身扭动,细瘦的五指抓着褥子,几乎要把床褥抓破。 枕寒山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纵使一人修为、权势在手,亦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即便是呼风唤雨的神明也逃不过。 天道如此。 “尔冬,”枕寒山垂着眼睛,说:“你不是想知道让桃树生长的法子?等你好了,我会教你。” “院子里的竹子也该长高了,你拿竹子做过什么,我都知道。等我们回家,你想玩什么都可以,我不会责骂你。但如若你再睡下去,不愿醒来,我……” 枕寒山语塞。 少年死死抓紧床褥,借此转移疼痛,手背的青筋突显。纵然如此,还是疼。 尔冬紧紧闭着眼睛,上齿咬着嘴唇,淡色的下唇很快泛起异样的血红。嘴唇被他咬得见血。 枕寒山扼住少年的下颌,一手撬开他的嘴唇,避免尔冬再伤害自己。 嘴里没了东西分散他的痛楚,尔冬发出低声的抽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犹如煮熟的虾子。 枕寒山无可奈何,松开手,将自己的手腕递到尔冬嘴边。尔冬如卷入浪潮中的人突然抱住一块求生木板,张口死死咬住嘴边的东西。 手腕处很快传到痛感,被牙齿咬开的口子渗出鲜血。血从尔冬嘴角,一直淌过脖颈,脖子上的鳞状印记上残留着血渍,透着几分妖异。 枕寒山明明可以把它物塞到尔冬口中,但他没有,或许只有让尔冬咬住自己的手腕,他才不会因无能为力而徒然焦虑。 痛楚如浪潮,一波又一波的袭来。 尔冬忍受着全身血液沸腾似的叫嚣,等到疼痛抽离,身子渐渐放松开来,已不知是什么时辰。 细碎的杏花被风吹散,清幽的花香弥漫。 纤长的眉睫轻轻抖动,如蝴蝶抖动双翼。 枕寒山呼吸一滞,紧盯着少年的眼皮,同那双暗红色的眸子打了个照面。 尔冬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直到气息甫定,他吃力地露出一抹笑容,轻声说:“喂,竹子精。” 枕寒山神色骤变,看着尔冬。 尔冬嘴角挂着笑,眼里沉淀着复杂的情感,“你欺负我。骗我喊了这么多年的师父。” 作者有话说: 35 尔冬话音已落。 窗外小池里的锦鲤跃起,溅起水花。 过了片刻,枕寒山浅笑道:“你回来了。” “去漠原之前就想起了一些,只是那时,我把它当作噩梦,”尔冬起身,望着自己的双手,少年细瘦的手指让他既感到陌生,又异常熟悉,真是可笑。 尔冬喃喃说,“就是现在,我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层层叠叠的梦,怎么也醒不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真实的梦境和模糊的现实,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总归都是虚妄。 尔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