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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分辩道:“我没说过……” 李诫一笑,看他目光颇为玩味,“那你凭什么进我后宅清查?除非皇上下旨抄我的家,你有抄家的旨意吗? 温钧竹顿时语塞,无意中瞥见赵瑀,只见她脸色淡漠,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再看她怀中的孩子,不过几个月大,可那副眉眼,笑起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李诫! 他突然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紧接着一股火气冲天而起,当即斩钉截铁道:“查,我要复核你自报的对不对!” 众人哗然,投过来的目光,带着惊诧、埋怨,又含着讥讽,温钧竹猛然察觉,自己似乎掉进李诫的陷阱当中。 此防治贪墨之法,能抓住几个贪官暂且不说,至少可以震慑相当大一批官员。 他不得不承认,若实施得法,吏治定能清明不少。 但同时也得罪了满朝文武,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李诫应早就想好了,只是在等一个机会抛出来。 而自己,竟无意中助他一臂之力,又成全了他一项功绩! 温钧竹再次犹豫了,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踏进李诫的后宅。 李诫早将他神色变幻看在眼里,“温大人,你进还是不进?弄这么大阵势,合着耍我玩呢?把二品大员的家门当菜市场……别以为你爹是首辅,只手遮天,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温钧竹的脸霎时涨得通红,仿佛按捺胸中怒气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吩咐手下:“进宅清查!所有角落都必须翻遍,不许漏掉一处。” 李诫嘴角翘起,忍不住要大笑,忙咳了两声掩饰过去。 赵瑀悄悄拽他的袖子,“你去里头照应,我和丫鬟们坐在偏房等着。” 李诫略一颔首,“好,袁二留给你,别让人冲撞了你。” 正午已过,日头一点点向西偏去,火球一般燃烧的太阳威力不减,地面晒得白花花的,热浪扑面而来,蒸得人透不过气。 顶着太阳清点的官吏,一个个大汗淋漓,满面通红,就跟煮熟了的虾子一般,明明热得够呛,又不好明面抱怨,只时不时用哀怨的眼神瞥一眼廊下的钦差大人。 偏房摆了冰盆,又有乔兰打扇,很是凉爽,赵瑀滴汗皆无,看此情景,虽知不妥,也禁不住暗自发笑。 她吩咐莲心道:“给列位大人送点绿豆汤,再切些西瓜。” 丫鬟们很快把东西端过去了,大热天送清凉,官吏们自然是喜笑颜开,乐得躲一边儿偷懒。 唯有温钧竹站在廊下一动不动。 赵瑀隔窗望着他。 以前的温钧竹,虽见面不多,给她的印象却是个安安静静的男子。如今,别看他面上沉静自若,其实他无时无刻不在焦虑,李诫一激,他就失了分寸,似乎怕失去什么,又像是要极力证明什么。 他总是和李诫过不去,千方百计要斗倒李诫,难道是因为自己? 此念头一起,赵瑀马上否定,自嘲般一笑,自己竟有如此能耐,令他朝思暮想? 怎么可能! 况且他对张妲那般冷酷——不接受人家的感情也就算了,还把她硬生生推给别人,充作你们的棋子! 赵瑀想起这事来就觉得烦闷不已,方才对他生出的几分探究之心顿时烟消云散,遂吩咐乔兰将窗子关上。 窗子砰然关闭,声音传到温钧竹耳朵里,他身子不由颤了下。 他知道赵瑀已然对自己生厌,别说她,就是表妹也一反常态,和自己逐渐疏远,甚至开始不听舅母的话。 可事到如今骑虎难下,李诫的所作所为,已触及温家的根本利益,早已不属于他们的私人恩怨。 此次,只要查到一两银子不符,他就能大做文章,将李诫扳倒! 然而没多久他就失望了。 “没有差错!怎么可能?你们都仔仔细细搜过了?”温钧竹不错眼盯着下头的人,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 “是,都搜过了……” 温钧竹看向杨知府,嘴里讷讷道:“你们也都看过了?” 杨知府苦笑:“看过了,李大人所报无一差错。” 温钧竹脑子嗡地一声,但觉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脚,还好被人从旁扶住。 他茫然看过去,“多谢。” 映入眼帘的是李诫似笑非笑的脸,“温大人,我家底儿都让你查了个干净,我这贪墨的嫌疑,可以去了吧?” 他吊儿郎当的声调,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瞬时,温钧竹受不住了,“不行!还有高家,我要拿高家审讯!” “大人!”杨知府上前一步拉过温钧竹,压低声音说,“不能贸然查高家,高家三代经商,生意遍布山东——小心拔出萝卜带出泥。还有,他家是皇上亲口封的‘义商’!” 温钧竹怔住了。 夏风拂过,院子里的杨树叶哗啦啦地响,活像一群人拍着巴掌嘲笑:傻瓜,傻瓜…… 温钧竹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钦差大人中暑啦——” 他的人抬着他,慌慌张张地叫郎中。 目的已达到,李诫不耐烦再打嘴仗,直接下了逐客令,“各位同僚,若还有疑问,咱们直接御前奏对。时辰不早,我还要收拾院子,好走不送!” 温钧竹是否还有后续动作,李诫全然不在意,他连夜写了封奏折,把今日之事备细说了一遍。末了,奏请在山东省率先实行官员报备家财之法。 从书房出来,启明星东升,天空似明似暗,正是白昼与黑夜交替时刻。 他一路慢慢走着,顺手从路旁扯下几根柳条,回正房时,手上便多了个小小的柳条篮子,里面是带着露珠的花儿。 赵瑀惦记着他,根本没睡踏实,他一进来便就醒了,接过花篮子,因笑道:“去年在濠州逛夜市,你也用野花给我编了个花环,我当时开心了好久。” “我也记得,那是我第一次看你笑得眉眼飞扬。”李诫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当时我就笃定,这位小姐肯定喜欢上我啦。” 赵瑀脸一红,“谁说的,那时我自己都不知道……” 怕他再追着问,忙岔开话题,“你身上的官司就算过去了吧?” 提起这事李诫就直乐,“你没瞅见温……他们那副倒霉样,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拿我没办法。等着看吧,我估计皇上过不了几天就有旨意下来。” 六月下旬,温钧竹查无所获,不得已地离开济南。 李诫根本不用御前奏对,皇上很快给他洗清了污名,称赞他“君子坦荡荡”,并当朝准了他的奏请。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绝大多数人都是反对的,但无人敢出头——毕竟反对也说明自己有贪墨的嫌疑,而且温首辅也三缄其口,不肯发表任何态度。 首辅的大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