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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垂着头,眼眶微红,像是挨训的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站在墙角。医生语气不由软了些:“行了,你们先守着他,有什么情况按铃叫护士。” 还有病人在等着,医生匆匆离开。 留下时晚和聂一鸣。 “哎......也不一定就是淋雨的问题嘛......”问诊的时候听时晚给医生复述过中秋夜的事,聂一鸣一边感叹寻哥牛逼,一边试图安慰情绪低落的时晚,“说不定是寻哥自己晚上没关窗着凉了?” 张口就来,聂一鸣全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表情一本正经。 开玩笑,上次录像带的账还没算,要是这次寻哥醒来发现小姑娘哭了,不得扒他的皮一并算总账。 这个笑话没能让时晚成功地笑出来。 咬着唇,她看向病床上沉沉睡着的贺寻。 以往并肩走着,她总是觉得他很高,即使在风雨里也永远是挺拔不驯的模样,傲然如苍翠青竹。 而如今,少年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露在外面的手苍白,插着正在输液的针管。她这才惊觉他也不过只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和她差不了多少,还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然而贺寻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下。 整整烧了两天。 没有一个人发现。 为什么第二天没有上楼去看看,明明要不了几分钟,倘若周日去看过,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越想越难过,时晚咬紧唇。 从来都是和兄弟们一起玩,没什么安慰女孩子的经验,在青城横行霸道那么多年,面对眼眶通红的少女,聂一鸣第一次感到情况棘手。 努力地想了想,他开口:“真没事,寻哥小时候烧得比现在高都没烧傻,还能跟我一起玩!” 当年那么小都能扛过去,如今肯定也没问题。 聂一鸣说得理直气壮。 时晚就有些懵。 她看向对方。 “真的。”聂一鸣挠挠头,“骗你是小狗。” 小时候性格皮,实在管教不了聂一鸣,聂父干脆把这个儿子扔回父母家。老人恋旧,不肯搬出已经住习惯的老房子,于是只住在普通小区里。 刚好和沈怡住楼上楼下,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就玩到了一起。 “你不知道!”聂一鸣说,“那次还是我发现寻哥生病的!好家伙,你是没看到那温度计刻度飚得有多高,我都以为他是不是偷偷放热水壶里了!” 年纪小,聂一鸣曾经一度沉迷于扮家家的游戏里不可自拔。那天刚好轮到他当医生,于是就给强行被拉来当病人的贺寻量体温。 不量不要紧,一量出来,他拿着温度计回家冲爷爷奶奶直嚷嚷家里温度计坏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刻度。 于是大人们这才发现贺寻在发烧。 “我记得那阵都有四十度了吧!”沉浸在回忆过去的美好中,聂一鸣眉飞色舞,“现在这还没到四十度,肯定烧不傻!” “......”时晚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犹犹豫豫地开口:“他mama......没有发现吗?” 语气里有几分难以置信。 照聂一鸣的说法,那时贺寻也持续烧了好几天。现在一个人住,家里没有其他人,一时半会儿没被注意到勉强能说得过去。 然而当年不一样。 当年沈怡还活着,作为母亲,怎么会连自己的孩子持续高烧都毫不知情?最后甚至要靠玩过家家的聂一鸣发现。 被这么一问,聂一鸣愣住。 他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记得最后是自己爷爷奶奶把贺寻抱回家里喂药。 至于沈怡。 多年过去,早已记不清女人的容貌,回想半天,聂一鸣终于磕磕绊绊挤出一句:“应该发现了吧......” 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没道理那么多天在眼皮下都发现不了。 何况身体不舒服,小孩子也会主动对mama说的。 心里这么想着,他语气极不肯定。 时晚也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两个人面面相觑。 “可能是我记错了?”聂一鸣挠头,不由怀疑起自己的记性。 从那次之后,贺寻跟他一直玩得很好,还帮他揍过抢玩具车的小孩儿。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只知道贺寻跟贺子安不对付。 却从没听少年说过沈怡和贺父的坏话。 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糟心事。 从来没想到会听到这种事,时晚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聂一鸣是不是在逗她玩。 气氛有些尴尬,她垂下眸:“我去换毛巾。” 医生嘱咐要冷敷,尽量让体表温度低一些。 冰凉的水流着,在初秋的天气里有些凉,刺激得人略微清醒。 拧着毛巾,时晚有片刻失神。 所以......他真的是在叫她吗? 尽管最后少年清清楚楚喊出自己的名字,时晚依旧难以置信。 生病是最脆弱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想依靠身边的人。从前身体弱,她也会在发烧时朦胧不清地叫爸爸mama。 却根本没有想到贺寻竟然会喊她。 心里想着事儿,回过神,时晚发现手上的毛巾已经被拧到几乎快干透,根本不能拿来做冷敷。 咬了咬唇。 她重新将毛巾打湿。 “寻哥!”走回病房,刚到门前,就听见聂一鸣激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卧槽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和小同学吓坏了!” 时晚脚步一顿。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醒来的贺寻,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进去把毛巾给他。 推开门。 已经被聂一鸣扶着坐起,听见响动,靠在枕头上的少年抬眸看过来。 视线蓦然对上。 时晚不由一怔。 问诊时,医生取下了贺寻的眼罩,后来没有重新戴回去,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不戴眼罩的模样。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一直被遮住的右眼毫无伤痕,乍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蹊跷,也是极纯极深沉的黑。 然而。 几秒过后,她才察觉出有哪里不对。 平日里,少年的黑眸总会狭着些微妙的情绪,或锋锐或温柔,或笑意或冷漠。 右眼却截然不同。 深沉不见底,漆黑的瞳仁仿佛是尽头未知的深渊,光线一进入就被贪婪吞没,然后迅速消逝离析。 全然没有任何回应。 更糟糕的是。 愣了好一会儿,时晚发现,贺寻竟然正在用这只看不出任何情感的眸子打量自己。 或者说,投向她的视线没有半分情绪。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少年眼眸深沉,表情木然。 是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片刻后。 她听见他沙哑的嗓音:“让她出去。”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