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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满脸都是笑意,看得蒋泊宁也觉得心暖。 蒋泊宁刚刚放下竹简起身,便见到外头一个尚未束冠的男孩子快步跑了进来,衣袍随风摆动,如同一只小燕子一般,一瞬扑到芈八子怀中。 芈八子咯咯笑着,打怀里捧起儿子的脸颊,心肝宝贝地哄道:“稷儿我儿,可是回来了,让母亲瞧瞧,可是瘦了?” 公子稷抬起脸去看芈八子,竟满脸都是泪痕,却仍是笑着,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稷儿……舅父待稷儿很好……不过山长水远,路甚是难走……稷儿也想母亲了!” 芈八子伸手揩去公子稷脸上的泪珠,拉着公子稷的手臂后退一步,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几回,笑道:“也好也好!我儿虽是被晒得黑了,却是壮实了许多,这一趟没有白走。” 公子稷似是恍然大悟一般,这才拱手给芈八子深深一躬,道:“稷儿高兴过了头,竟忘了礼数了!” 芈八子与月姑竟是哈哈大笑,便是蒋泊宁见这小男孩这样可爱的模样,也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芈八子将公子稷搂紧怀中,点点他的鼻子道:“此处只有我们自己人,少些礼数也不甚要紧的。说起礼数,母亲倒问你,你可去给你父王请安了无?” 公子稷又是一脸恍若大悟,跟着便红了脸,挠了挠耳朵说:“稷儿只想着母亲,还未去找父王呢!” 芈八子拍拍公子稷的脑袋,道:“你舅父带你去巡视秦西,这是公事。你外出归来,这是私事。先公后私,往后记住了无?” 公子稷拱起小手来,朝芈八子一鞠躬,朗声道:“母亲教诲,儿子谨记在心!” 这一副庄严肃穆的模样,倒叫蒋泊宁忍不住多看了这公子稷两眼。历史上的秦昭襄王,虽然当秦王当得一半英明一半昏聩,但作为芈八子的儿子,他却真的是做到了一个帝王可以尽到的“孝”,纵使芈八子晚年时,秦昭襄王与芈八子那一干外戚斗得多么凶狠,也终究没有直接诛杀,也算偿还了芈八子养育他的一番辛苦。 公子稷放下手来,又道:“那稷儿便先告退,去前朝寻父王了。”说着,便要转身往外头走去。 “王子留步!”蒋泊宁匆匆喊道,公子稷脚步一顿,回头来,这才发现了内殿之中多了这样他不熟识的面容。公子稷上下打量了一番蒋泊宁,见她长发高束,穿着一身黑白双色的束袖衣衫,心下正疑惑不解,还未开口来问。 蒋泊宁走到芈八子身侧,道:“娘娘,看着这些医案,并不能看得多仔细,既然王子正要去面见王上,可否让我跟着一同前往,也好看个真切,或许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若是旁人问起,我便说是娘娘让我陪伴在王子身侧,教习王子墨家的典籍。娘娘意下如何?” 芈八子一听,略思忖片刻,便点头允诺,转头对公子稷道:“这是墨家的弟子,乃是我们秦国的客人,唤作泊宁,这些天陪在你身侧,可好?” 既是母亲的安排,公子稷没有一刻犹豫,当即转身回来,朝蒋泊宁抬手一躬,道:“多谢宁少姑。” 受这未来秦王的一拜,蒋泊宁一瞬忍不住想要拜回去,下意识抬起来的手拐回来,摸了摸鼻子,笑道:“王子多礼了。” 蒋泊宁侧身来,朝芈八子拱手道:“泊宁告退。” 芈八子轻轻颔首,道:“你万事小心。”说罢,拍了拍蒋泊宁的手背,便看着蒋泊宁跟着公子稷一同往外走去,看着看着,忍不住往前跟了两步,一直走到廊下,眼瞧着一大一小两人迈出眼前那道院门,拐入宫内长廊。 月姑跟上来,双手叠在腹前,道:“娘娘,将此事交给墨家泊宁,当真合适吗?奴婢看,不过是个十多岁的丫头,实在不够稳妥。” 芈八子长长叹了口气,看着那空空的院门,道:“自然不合适,不过掩人耳目罢了。不知明镜入宫了没有?事情查得怎么样了?你派两个手脚利落点的,跟着稷儿,一旦有事,立马禀报。” 月姑颔首道,“诺。” 第23章 当日进秦王宫时正是黑夜,第一晚蒋泊宁便被提着住进了芈八子的住所, 现下数一数, 已经过去了三五日,蒋泊宁倒是吃喝均在芈八子那处,连她那道院门都未曾迈出过半步, 只跟着月姑埋头在那堆鬼画符一般的秦篆里头。 此刻跟着公子稷出来, 蒋泊宁方才是第一回真真切切地瞧清楚了这座巍巍咸阳秦宫的模样, 黑瓦砖墙, 大太阳下头屋瓦锃亮,宛如黑珍珠一般耀眼。 蒋泊宁回头来瞧两步前头走着的公子稷,只见那公子稷与自己的那个书童小仆从一块走着,书童跟在他左侧半步后头,还要比公子稷高出一个头来。蒋泊宁两三步追上去,在公子稷身侧,与他并肩走着。 公子稷觉察,偏头过来瞧蒋泊宁, 那还未张开的童稚脸庞上尽是诧异不解, 道:“宁少姑是有话与稷儿说?” 蒋泊宁嘿嘿一笑,问道:“方才听王子与娘娘说, 王子刚刚从秦西回来?” 公子稷抿了抿唇,想起刚才在芈八zigong中,这蒋泊宁也是如此肆无忌惮的,似乎很受芈八子的宠信,便点了点头, 说道:“舅父从陇西卸任回秦,接任咸阳令一职,母亲向父王求了两句,让父王准我跟着传令的兵士一道去陇西,再与舅父一同回咸阳。” 蒋泊宁略思索片刻,又问,“王子说的舅父,可是唤作魏冉?” 公子稷道:“自然,秦国之内,稷儿只有这一个舅父而已。宁少姑若是有事要寻我舅父,尽可与稷儿言说,稷儿自当修书写帖,给与舅父。” 说着,这公子稷还真扭头去问身旁书童,“郑服,你午后去打听一下,舅父可到咸阳令府上交接完毕了?我好……” 蒋泊宁抬手将公子稷的手臂拉住,摆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我没甚要紧事的,不过随口一问罢了,随口一问!” 见蒋泊宁这样说,公子稷也只抿着嘴唇作罢。蒋泊宁心下只道,这公子稷也不知道是傻呀,还是真被芈八子养得如此温顺,小孩子家家的,还乖得怪可爱的。 刚沉默着走了两步,倒是公子稷先忍不住了,也不好意思偏过头来,只直直看着前面的路,问道:“宁少姑,嗯,墨家,为何入秦啊?” 蒋泊宁一愣,正想叹道“你不知秦王的儿子吗?怎么连秦国与墨家的渊源都不知晓?”话还没出口,却忽地想起公子稷出世时,墨家该早在唐姑果的带领下遁入了巴蜀,这公子稷不知,也不足为奇,方才在芈八zigong中,这公子稷见到蒋泊宁这身黑白衣衫,也没什么反应不是? 蒋泊宁一面走,一面问道:“王子今年几岁了?” 公子稷回道:“稷儿正好在父王更元元年出世,今岁正好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