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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屋里有名份姨娘有三,一位周姨娘老实敦厚,一位柳姨娘年轻貌美,下剩的就是生了三表妹和三表弟的赵姨娘了。 看眼前这位的打扮神气儿,定是那位生了孩子的赵姨娘。进门前,黛玉便朝着赵姨娘轻福了半礼,唬的赵姨娘忙躲开。 等林黛玉进去,赵姨娘自觉面上有了光辉,又想起林家送的礼物,不单环儿有,就是自己也有,都是当用的好东西,和旁人比也并未露出谁薄谁厚来,心里喜欢不尽。等晚上王夫人叫退下了,她回屋就跟贾环道:“你也别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瞎钻,成天和些奴才搅混在一起有什么出息?有功夫倒拜拜真佛去!” 贾环坐在炕上摆弄林家送来的九连环,他早见过宝玉有一个,只是宝玉从不带他玩,他想碰一碰宝玉屋里的丫头都不让。贾环是早已眼馋了,见林家送来的东西里有一对,这会子正玩得起劲,听他娘又数落他,便道:“往常我又没有玩具,不和奴才玩和谁玩去。如今我有了这些,求我我也不出去,当我愿意在外头冻着呢。” 赵姨娘看他手里是一副青玉的九连环,跟前的箱子里还有七巧板、六博、双陆、走马灯,孔明锁……件件精致,不由得念佛道:“可算是遇着个善人好人了,真真是周到极了。”又赶上来抢贾环手里的九连环:“唉哟,这可是玉的,你别碰坏了,我收起来,日后给你玩。” 贾环有了这么多,也不计较,又捡出一个木头做的孔明锁玩起来,赵姨娘看是个木头做的摔不坏才罢了,端详着手里的玉连环,嘴里哎哟哎哟的喜之不尽。贾环见他姨娘眼皮子浅,心里觉得丢人,就晃晃手里的孔明锁,道:“林jiejie给的这个九连环,我看着比宝玉那个也不差。还有这个孔明锁,用的是琼州黄花梨,我见宝jiejie有一个这木头做的手串,常戴着,我摸一下莺儿也不让。” 赵姨娘一听,那还经得住,忙搁好手里的玉连环,又上来抢手里,半信半疑的骂:“你个毛都没长全的,你娘还不知道呢,你又知道了!” 贾环不服气道:“原是宝jiejie说的,她懂得多,这木头上有鬼脸纹,你不信再闻闻,是不是有降香的香味?” 赵姨娘这才信了,一面脸上笑出花来,一面偏又骂人:“什么宝jiejie贝姑娘的,都说薛家富贵,我呸!这么长时间连屁都不给一个!叫我知道你再跟她那个莺儿鸟儿顽,看我不把你的忘八肠子扯出来!你若有出息,倒去找你林jiejie顽去,我看她不像那起子眼里没人的。” 贾环的玩俱都被赵姨娘宝贝一样收起来,自觉没趣儿,赌气躺下睡觉,但他姨娘的话,倒也听进心里头。 林家往各房都送了礼,各个人的都不同,因都是按其人的年纪喜好备置的,不说都像赵姨娘这样爱的宝贝似的,也算是挠到了痒处,提起来林姑娘,都赞周到大方。譬如贾赦,林管家送上的是几柄泥金洒金的古扇,喜得贾赦连小老婆房里都不去了,自己躲在书房赏鉴,这还不算,一并送来的扇袋、扇坠、扇盒也都贵重雅致,叫贾赦只觉得原来林妹夫才是自己的知己。贾赦一高兴,还特特叫来贾琏骂了一顿,说要是他和他媳妇对表妹不用心,就打折了他的腿,闹得贾琏以为老爷发了癔症。这些也不过是人之常情,不需多叙。 且说黛玉见了王夫人,王夫人笑的一脸慈爱,直叫她挨着坐。看黛玉坐下,因问道:“大姑娘,你怎么不在屋里歇着,都知道你路上辛苦,很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黛玉笑道:“老太太叫我过去。我自舅母这里过,岂有不来拜见长辈的理儿。” 王夫人一听,立刻看向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微微点头。 黛玉不知她们打的什么官司,就听王夫人道:“定时我那孽根祸胎回来了,老太太叫你过去见见。”说着便拉过黛玉的手,叹道:“说起来你们也是嫡亲的兄妹,原不该见外,只我家里这个孽障与旁人皆不同,最是牛心古怪,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你只以后不要理睬他才好,免得他冲撞了你。” 黛玉经过朱嬷嬷和陈嬷嬷教导,虽天生心性脱俗不染尘埃,但也通透些人情,当下就明白了二舅母的意思。不是在怪那位二表兄不好,而是暗示自己离她儿子远点儿。 当下心里头不好受,她又不像原书孤身子进府,林家的尊贵摆出来丝毫不比这府里差,故而黛玉心里把自己放的和这府上的小姐一般高,并不自卑自怜。便笑道:“舅母说笑了,若非长辈们召见,我自是要在房中守孝。便是在长辈们跟前,也很不敢和外头的兄弟们说笑的。” 朱嬷嬷坐在杌子上,听黛玉一个软钉子顶回去,心里自得自己教养有方,也不帮腔,只老神在在的盯着手里的茶碗。 王夫人一顿,又笑道:“我倒没这意思,只是你不知道缘故。他受老太太疼爱,和jiejiemeimei们一处娇养,纵的他常闹得姊妹们不安宁。他嘴里偏又爱说些甜言蜜语哄人,我只怕你没见过这样闹腾的人,白嘱咐一句休要信他、理他。” 坐了半刻,黛玉便告辞。王夫人又令本处的两三个嬷嬷,好生送了姑娘过去,眼看着人去了放回来。 一回房脸子便掉下来,向周瑞家的道:“老太太越发纵的宝玉任性了,这回家来,也不过来见我,也不叫我见见他,算什么道理!” 周瑞家的赔笑:“哥儿向来孝顺,必是老太太留下他了。” 王夫人用手捏捏眉心,道:“你去上院,就说他出去一天,我记挂他,叫他过来我看看。” 这等出力不讨好的事,周瑞家的一万个不愿意兜揽的,忙赔笑劝道:“太太的苦心我都知道,可今儿不见明儿见,那林姐儿和史家姑娘一样,是要长住下的。这会子去叫了,反倒惹得老太太不高兴,改明儿越发拘着宝哥儿了。” 王夫人心下不自在,在菩萨前诵了两篇经也丢三落四的。周瑞家的一旁听见,心里七上八下的吊着:太太虽不大识字,可这两篇经是静虚姑子讲了好些遍,太太早背熟了的,这会子却差三缺四的,显见是气的狠了。 “凤丫头昨儿说老太太胃口不大开,端上新做的枣泥山药糕,咱们过去瞧瞧。”王夫人扶着周瑞家的手,到底去贾母院里了。 这头黛玉方到,便见一个大红撒花袄、青缎西番莲绫裤,就连脚上蹬的都是厚底大红鞋的年轻公子正赖在老太太怀里撒娇,史湘云也坐在榻上拉着他说笑,登时就觉得索然无味。这一身大红大绿的打扮,当真是没人记得她母亲刚去不久。 眼圈微红,眼里不自觉的就想流泪,杏月一旁瞅见了,忙轻轻动一动她的披风。 贾母抬起头,见黛玉眼角带粉,正要问。 后头雪雁连打了两个喷嚏,杏月忙上来给黛玉解狐